(15)疑云重重

杨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她睁开眼先是看到满目的白色，不聚焦的眼睛呆呆看着屋顶，半晌回不过神来。

“霖宝你终于醒了。”杨霖耳里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费了好半天劲才意识到是妈妈。她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顺着声音看到了年过半百的母亲。杨妈妈保养得当的脸现在看起有些浮肿，眼睛里有明显的红血丝，她挽着的发髻也有些许凌乱，杨霖好像现在才发现妈妈的青丝已经掺杂了白发，她身上还穿着在家穿的休闲服，看样子是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人叫来的。

看着一向注重外表的妈妈今天这么潦草，杨霖鼻子一酸就红了眼眶，杨妈妈紧张地一把拉着杨霖的手颤声问：“是不是还很疼？医生说要好好养一段时间，现在估计你连上厕所都要遭罪了。”听妈妈说完，杨霖才感觉到自己阴部和后穴都剧痛，她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杨妈。

杨霖脑海里翻滚着乱七八糟的画面：竹林游艇、男人女人、帐篷蒙古包、呻吟喘息......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一个画面是关于怎么进医院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杨霖一开口才想起自己被操得完全失声了，嗓子现在依旧哑得厉害，她都差点听不懂自己说了什么，但显然还是有人听懂了，因为她听到于嘉适冷哼一声答：“你怎么在这里自己不知道？”然后她听到了父亲的一声叹息。

她眼泪无声滑落，思绪太乱，太多问题一个也问不出口。

“霖宝......”杨母带着哭腔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唉！...... ”杨父又是一声无奈的长叹。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学生们都还等着我！”于嘉适还是那副中规中矩的短袖衬衣黑裤子打扮，他推了一下黑框眼镜冷漠地说。

“报警了吗？”杨霖突然睁开带泪红肿的眼睛，紧盯着于嘉适问。

“报什么警？！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勒索邮件都把视频传给我了，你要让爸妈看看吗？”于嘉适果然如意料中的恼羞成怒压着嗓子吼道：“你自己玩得这么花，被人录视频敲诈到你老公这里了，你不嫌丢人还想报警闹得人尽皆知？”

杨霖看着于嘉适满脸的愤怒嫌弃，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一声，喃喃道：“是啊，多丢人！”转过头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成串眼泪从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枕头很快被泪水印染上痕迹。

“爸妈，帮我看着点她，我还要教书育人，不希望丑事被大家知道，钱我付了，对方已经把视频发给我保证不会流出去”他冷硬地顿一下又接着说“我就当折财免灾了！等她好点我会起诉离婚。”说完不等人回答就头也不回甩门走了。

“我是怎么到医院的？”杨霖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于嘉适走后良久才开口问父母。

“那天我和你爸刚吃完晚饭想收洗完出去散个步，就接到于嘉适电话说你出事住院了，我和你爸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到医院，到的时候你昏迷不醒，于嘉适说你嗑了药和人玩多人游戏玩过头，他被人打电话勒索后赶过去接你送到医院的”杨母回忆着说：“当时真的吓够呛，也很难相信这事，但医生的诊断确实是嗑药后乱交导致的兴奋过度......加外伤重度昏迷......我们这两天都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嘉适 ......”

“那天？现在几号了”杨霖听了个大概才抓住关键信息打断了母亲问，莫非自己昏迷好久了？“今天十号，你已经昏迷两天了”杨母后怕的说：“你，下面伤得很厉害......但谢天谢地，没什么大事。”

“你们一直守着我？”杨霖内疚地问。

“你妈不放心，非要守着”

“辛苦了爸妈。”

“傻孩子，没事就好。”杨母怜惜地摸了摸杨霖的头发

“爸，帮我报警。”杨霖又考虑半晌，才下定决心颤抖着说。

“阿霖，你真不怕丢人？”杨父高大，尽管两鬓斑白又面色憔悴，但依旧儒雅，他轻皱英挺的眉头，不紧不慢的语气虽然带着疑问，但并没有责难。

“爸，妈.......你们怕丢人吗？”杨霖深吸一口气哽咽着问。

“傻孩子！”杨父声音里带着怜惜：“施暴者敲诈者才应该怕丢人！你自己想好了我这就给你报警！”杨父咬牙果断说，“你是我女儿，就算一时糊涂我也不信你能这么糟蹋自己！”

“霖宝，我们很爱你 。”杨母拉着女儿的手柔和坚定地说。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接报以后很快就赶到医院。杨父母回避后，杨霖一口气把事情始末巨细都如实交代了。

“所以是哪些理由让你怀疑你老公？”上年纪的男警察听完不动声色问。

“因为”杨霖顿了一下，缓慢说“我父母都是中医，父亲内科母亲皮肤科。我职业需要经常应酬，他们就给我配了类似解酒药的中成药，提前服下能帮助酒精挥发，不容易醉。”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天，我去赴约前服用了两颗，我想应该就是让我意识模糊中还能认出最后那个女的原因”

“女的是你熟人？”老警察问

“不是，但我去于嘉适学校接他那次见过。”杨霖思路越加清晰接着说：“于嘉适就是我老公，那次我去学校接他，正好遇到他带着一女两男，他介绍说是他的学生。但我感觉不太像，可惜天黑看不太清，我也没放在心上，所以没仔细问。”

“那你怎么确定就是这个女的？”老警察又问。

“声音，还有感觉。那天我就觉得她面熟，我敢肯定不是第一次见她，而且也肯定她一定就是游艇上的女人！”杨霖很笃定说道：“还有当时侵犯我的其中两男的，也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和她一起那两个，至于还有一个我不知道是谁，只确定是三男一女”杨霖一边回忆一边慎重说。

“还有，我觉得乔治每次都好像是掐着我老公不在的时间点出现的，”一旦对于嘉适有了怀疑，杨霖就越发现一切都太巧了。“他就像刻意冷落我让乔治能乘虚而入，而且乔治能一上来就精准抓住我好粗口的性癖......警察同志，我相信巧合多了就是人为了。”杨霖越说越心惊：“要不是我那天突然去学校撞见过他们，或者说我如果完全被催情药控制，我都不会想到于嘉适。”

“对了，我刚才还特意试探了他一下，我问他有没有报警，他很排斥，我觉得正常男人在老婆出轨被勒索都不应该是他那样的反应 ......”杨霖仔细思索：“我说不上来，总之他阻止我报警就很可疑”

两个警察安静听完，交换了一个眼神，老警察沉吟着说：“好，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错过一个罪犯。你的伤情鉴定我们一会儿会去找医生拿。”他斟酌了一下又说：“既然你这么肯定，那我们会暗中调查，不打草惊蛇，你也提高警惕，发现任何异常情况都及时给我们汇报。”他停了一下又说：“同时也得提醒你要注意自身安全，那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两警察收集好杨霖提供的乔治微信号和聊天记录后起身告辞。

“黄副队，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案子不简单，所以才亲自来？”拿着杨霖伤情报告刚走出医院大门，年轻女警一脸凝重问：“您是不是也认为三中女生跳楼案跟这案子有关？同样是被灌催情药乱交后被拍视频勒索。三中女生想不开跳楼自杀......如果跟这个于嘉适有关，那真的是太可恨了。”年轻女警咬牙切齿说。

“嗯，三中案子性质很恶劣，只要有关联就要格外谨慎。但一切都要讲证据，当时的事也不是没调查过他，完全没查到蛛丝马迹，”老警察是经验丰富刑侦队副队长，姓黄，局里都叫他黄副队，他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接着说：“敲诈视频里罪犯都戴着头套，声音都经过变声处理，作案后受害者身体都被仔细清理过，现场也完全提取不到罪犯体液，完全相同的作案手段证明这些人不但是惯犯，还都具有极强的反侦查意识。这次说不定还会牵扯出其它案子，我们不能大意！”黄副队语气沉重地接着说：“回局里马上汇报，把案子转到专案组。”

“爸妈，报警的事，千万不要透露出去，特别是对于嘉适。”这边警察走后，杨霖慎重对父母交待道。

杨父母对望一眼，心里满是疑惑，但都默契的点头没再多追问。

“谢谢爸妈，给你们添麻烦了，等事情结束我会把真相告诉你们。”杨霖忍不住拥抱父母唔咽说，三人相拥，二老一边一个抬手拍着女儿后背，一个摸着女儿头顶。

杨霖出院转眼就一周了，那天以后于嘉适就再没回家，乔治也消失了。

“在吗？”

“乔治？”杨霖看着给他发的信息都没有回复，但自己也没被拉黑，她推测大概乔治这号以后也不会再用了。

想起自己昨天去野趣的事就烦躁。

杨霖昨天本想去野趣看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结果按定位到了以后那里没了蒙古包也没了游船，只剩湖面和一片人工沙滩证明她来过。

她立刻按网上信息给野趣工作号打电话。

“您好，野趣工作室”接线人员声音甜美。

“您好，我是本月8号在您这里定野营的客人，我有东西落下来找，怎么游艇蒙古包都不见了？”

“是这样的女士，我们野营风格是客人私人定制自行布置的，所以不是每次都一样。也就是说野营这里我们只提供场地，您或许可以问一下来布置场地的同伴”。工作人员非常耐心的回答让杨霖无功而返。

杨霖躺在沙发上闭眼假寐。自从报警后，她就更确信于嘉适跟此事有关，怎么才能找到线索呢，杨霖每天都在思索同样的问题。

于嘉适会不会在监视自己？这念头一冒出来，杨霖把自己吓一跳，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他会怎么监视自己？杨霖想，手机会不会被窃听了？会不会有定位器？这些想法一旦冒出来，就更加惴惴不安。

她起身在家里到处翻找，按网上搜到的“如何查找有没有摄像头”的方法，把可疑的地方都仔细搜索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隐形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嗡嗡~刚把家里翻了个遍的杨霖正打算去洗澡，电话突然的震动吓了她一跳，看到是闺蜜赵颖颖，她紧张的心情才稍微放松。

“喂，霖妞，最近忙啥呢？想你啦”

“一大堆事，你最近怎样？钱追回来了吗？”杨霖还不想把最近的烂事告诉闺蜜，就只能含糊问，心里也涌起一阵内疚，那晚把闺蜜送回去就没联系过了。

“没怎么样，钱估计是追不回来啦，我也没抱过啥希望。”赵颖颖倒还蛮看得开“我也没啥事，就怪想你的，啥时有空出来吃饭？”

“我最近真没什么空，等有空再跟你吃饭详聊吧”。杨霖心想，等事情彻底解决了再跟赵颖颖说吧。

“好吧，那有空你给我电话。”赵颖颖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我那天开车路过三中，看到一个女人背影特她妈像刘逸那个贱人，我停车追过去保安死活要让登记才能进校，登记半天别说人，鬼影都没了，气死我啦。要真被我找到老娘要把她撕烂！”赵颖颖愤愤说。

刘逸！杨霖突然想起这个女人，那晚老公于嘉适身边那个女的，可不就是刘逸，难怪总有奇怪的熟悉感。

“颖颖你现在有空吗？”杨霖一下来了精神“现在要是有空我可以陪你去三中找找看”她也想去证实自己的想法。“好啊，那我们半小时后三中见好吧”“嗯，那就这样，回见”杨霖挂掉电话立刻梳洗完毕穿了一条墨蓝阔腿牛仔裤和一件黑色卫衣，把头发扎成高马尾，戴上墨镜和口罩，她并不想惊动于嘉适，只想带着赵颖颖悄悄去看一下再做打算。

半小时后，杨霖在三中校门口和赵颖颖汇合，赵颖颖也很默契地穿了套不起眼的休闲服，化了淡妆的她看起来比上次在酒吧见面气色好了很多。“霖妞你怎么这副打扮？”赵颖颖这次看着杨霖倒是憔悴很多，戴着口罩都隐藏不住眼睛里的疲惫。“感冒了几天刚好。”杨霖随口胡扯。“那早知道改天再来”赵颖颖有点内疚。“害，我闲着无聊嘛，正好有空”杨霖更内疚还没跟赵颖颖说实话，两人边寒暄边走。

三中是市重点，一般人不能出入，杨霖是登记过的教师家属，只要签个字就带着赵颖颖进去了。杨霖带着赵颖颖在校园里逛了一圈，现在正是下午上课时间，校内没什么人，两人干脆直接去于嘉适的高三班门口悄悄看了一眼，于嘉适正好有课，在讲台上认真讲课的样子让杨霖有些恍惚，莫非自己错怪他了？

“咦？这不是小杨嘛？”杨霖和赵颖颖刚下楼想无功而返了，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杨霖站住一看，对面走过来的男人180左右，年近五十但保养极好，五官普通但风度偏偏，他穿着正式的咖啡色西服，头发往后梳个背头，身高体型都跟于嘉适相仿，只是少了点书卷气，不说的还以为是个企业家。他也戴着黑框眼镜的眼睛笑眯眯地望着杨霖，记得杨霖还打趣于嘉适问黑框眼镜是不是三中男老师的标配。

“张强校长，好久不见啊”杨霖笑着伸出手跟男人握了一下

“是啊，好久没见你了。今天打扮得跟私家侦探似的，差点没认出来。是来找于老师吗？”张强拉着杨霖的手握了下才放开。“噢，我感冒怕传染给别人”杨霖不好意思地答。

“这样啊，要注意身体。”他目光闪闪又看向赵颖颖问：“这位是？”。

“我闺蜜赵颖颖，她陪我来的”杨霖介绍“颖颖，这是张校长”

“您好您好”张强握着赵颖颖的手打量了一番放开问“要不去我办公室喝个茶慢慢等于老师？”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来悄悄查个岗，您知道就行，不用跟他说免得打扰他工作”杨霖故作轻松调皮说。

“啊，哈哈哈，知道了，那有空一起聚聚”张强又打量了杨霖一番，好像是要确定她真是“乔装私访”一样才善解人意打着哈哈说。

“这校长怎么感觉色咪咪的”两人告别张强出来，赵颖颖说。

“是吗？我倒没怎么觉得，我们就见过几次，据于嘉适说跟他倒是关系不错。”杨霖跟张强确实不熟。

“我阅男人无数，这个校长绝对渣”赵颖颖不愧长期混迹风月场所，自称鉴渣达人。“他刚才看你那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有一腿。”赵颖颖看看杨霖又接着说。

“什么鬼？我跟他有一腿还是他想跟我有一腿？”杨霖惊笑了，赵颖颖这说的什么玩意。

“他刚才看你就像是看自己的猎物！还是被吃干抹净的猎物”赵颖颖眯着眼睛又惊不死人誓不休地说。

“滚你！”杨霖掐了一下赵颖颖，“胡说八道个鬼，我跟他总共没见过三次，吃干净个屁。”

“哈哈，别掐我怕痒。”赵颖颖边躲边说“今天可惜没找到贱人，走我请你吃饭”

“走着。”杨霖难得开心起来，两人决定去常去的“老地方”好好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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