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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孽海 (原作版 240-248)作者: 猫绿

[db:作者] 2025-06-26 14:44 长篇小说 7610 ℃

第240-243章:擂台之约

凌楚妃的计策,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北羌看似强硬实则脆弱的联合阵线。

在接下来的三日里,整个泉关仿佛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肖劲东这位沙场宿将,在见识了凌楚妃那堪称惊艳的智谋后,彻底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全力配合。

他麾下最精锐的斥候如同鹰隼般撒出,与天策府那些擅长追踪潜伏的暗探紧密合作,日夜不停地搜集、甄别着关于北羌各部族动向、内部矛盾以及骚扰部队据点的海量情报。

凌楚妃则坐镇中军大帐,对着不断汇总来的情报,展现出了与其绝世容颜同样令人惊叹的分析和判断能力。

她冷静地筛选着信息,如同最高明的棋手,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中寻找着那个最致命的突破口。

她的每一个指令都简洁而精准,直指要害。

陈卓这几日也并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凌楚妃并未强迫他参与讨论,但会将整理好的情报和推演出的几种方案副本,默默地放在他的书桌上。

他虽然依旧沉默,但会翻阅这些卷宗。

看着凌楚妃那缜密的思路、老辣的判断,以及为了破局而展现出的惊人精力,他那冰封的内心深处,似乎也极其微弱地被触动着。

或许……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终于,在第四日的清晨,目标被最终锁定——黑狼部。

这是一个在北羌诸部中规模不大、但以凶悍和贪婪著称的小部落。

在此次的骚扰行动中,黑狼部表现得最为活跃和残忍,多次越境深入,烧杀抢掠,民愤极大。

更重要的是,情报显示,黑狼部首领与邻近几个较大的部族素有积怨,且其营地选择在一处相对孤立、易于被突袭的河谷地带。

这正是那只最适合用来“儆猴”的“鸡”!

行动计划被迅速制定。由肖劲东亲自挑选出的五百名兴武军锐卒,加上凌楚妃带来的二十余名天策府高手,以及……主动请缨加入的陈卓,组成一支精锐的突袭部队。

陈卓的请缨,让肖劲东和凌楚妃都有些意外。

但看到他眼中那虽然依旧冰冷、却似乎重新燃起一丝锐气的神色,两人都没有拒绝。

或许,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能让他发泄掉一些心中的郁结?

行动定在当夜。

月黑风高,寒风呼啸,正是杀人夜。

……

突袭的过程,如同凌楚妃预演的那般,快、准、狠!

景国精锐如同从天而降的猛虎,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摸近了黑狼部的营地。

当天策府的高手以雷霆手段破开了营地外围简陋的警戒禁制后,肖劲东的锐卒如同出闸的洪水般,呐喊着冲杀了进去!

黑狼部猝不及防,瞬间陷入大乱!

这些平日里只知道欺凌弱小的豺狼,在面对真正精锐、且战意高昂的景国军队时,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陈卓一马当先,他将这些日子积压在心中的所有痛苦、愤怒和憋屈,都尽数倾泻在了手中的天离剑之上!

剑光如同闪电般在黑暗中掠过,每一剑都精准而致命!

挡在他面前的北羌武士,无论是手持弯刀的悍卒,还是零星几个修为不过凝元境的部落萨满,几乎都撑不过他三招!

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纯粹的、将眼前一切阻碍都彻底斩碎的决绝!

鲜血与杀戮,似乎成为了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黑狼部首领被肖劲东亲自斩于马下,残余的部众或死或降,整个部落营地化为一片火海。

突袭……成功了!

肖劲东下令迅速打扫战场,收拢俘虏和重要物资,准备即刻撤离。

陈卓站在一片狼藉的营地中央,胸口微微起伏,脸上沾染了几点温热的血迹。

手中的天离剑兀自嗡鸣,似乎也在为这场杀戮而兴奋。

他看着周围的尸体和冲天的火光,眼神依旧冰冷,但那股压抑在心底的暴虐之气,似乎……确实随着这场杀戮宣泄出去了不少。

然而,就在景国军队开始有序撤离,陈卓负责断后,即将离开这片血腥河谷之时——

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纯粹、极其冰冷、极其……令人心悸的强大剑意,如同九天之上坠落的寒星,毫无预兆地、锁定了他的气息!

陈卓浑身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地转身,天离剑瞬间横于胸前,剑意勃发,警惕地望向前方!

只见不远处的河谷出口,那里地势略高,几块巨石矗立在风雪残留的阴影之中。

此刻,一块最高的巨石之上,正静静地、悄无声息地立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如火般鲜艳夺目的红裙!

在这被鲜血和火光映照的、如同修罗场般的河谷中,那抹红色非但不显俗艳,反而如同暗夜中盛开的死亡之花,带着一种妖异而凛冽的美感!

凛冽的夜风吹拂着她的红裙和如墨的长发,勾勒出她挺拔、利落、充满了力量感的身姿。

她手中并未握剑,但腰间那柄暗红剑鞘的古朴长剑,却仿佛拥有生命般,散发出比周围刺骨寒风更加冰冷、更加锋锐的无形剑意,压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凝固!

她的脸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红色面纱,无法看清具体的容貌,只能看到面纱之下那优美而冷硬的下颌线条,以及……

一双如同雪山冰湖般、倒映不出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和极致锐利的凤眸!

这双眼睛……

陈卓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眼神!这气质!这种如同出鞘利剑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与锋芒!其实力……绝对远超自己!至少是通玄境上品!

她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刚才被突袭部落的援兵?还是……罗浮剑派的人?!

不等陈卓想明白,那红衣女子动了!

她的动作,并非如同闪电般迅猛,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写意的从容!

她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腰间的剑柄,甚至没有拔剑!

但就是这极其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引动了某种无形的规则!

陈卓瞬间感觉自己周身的空间猛地一紧!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比、带着极致锋锐气息的“剑域”或“剑意力场”,如同张开的巨网般,瞬间将他笼罩!

在这片力场之中,他感觉自己的真元运转瞬间变得极其晦涩、迟滞!

仿佛陷入了深海的淤泥之中!

手中的天离剑更是发出一阵阵不甘的哀鸣,光芒迅速黯淡,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彻底压制!

他想要反抗,想要挥剑,想要挣脱!

但他骇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数无形的、锋利的丝线缠绕、束缚,连动一下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这……这是……剑意化域?!

以通玄境的修为,就能做到初步的剑意化域?!

陈卓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无法想象的强敌!这绝对是罗浮剑派最顶尖的天才!

一个胭脂榜上的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浮上心头。

叶红玲。

而那个红衣女子,在用剑意力场轻易制住陈卓后,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她只是极其平静地、一步步地,如同闲庭信步般,从那巨石上走了下来,靴子踏在沾染了血迹的雪地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她走到了陈卓的面前,相距不过三尺。

陈卓能清晰地看到她面纱下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也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极其清冽、如同雪莲混合着血腥的独特气息。

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对方愿意,只需一个念头,或者……

只需拔出腰间那柄剑,轻轻一划。

就能像切豆腐一样,轻易地结束他的生命!

他此刻,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最终的审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预想中的致命一击,迟迟没有落下。

只有那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剑意力场,依旧将他牢牢地禁锢着。

或许只是一两息,但在陈卓的感觉中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只听到一声……

极其轻微的、仿佛羽毛落地般的……

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或许是极度不屑、又或许是……连不屑都懒得表达的……

冷哼。

“哼。”

然后,那股如同山岳般沉重、又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剑意力场,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束缚着他身体和真元的无形力量瞬间消失!

陈卓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看到的,只是那个如同火焰般耀眼的红色背影,

没有丝毫留恋,没有丝毫停顿,

极其从容地、一步步地走入了河谷深处的黑暗与风雪之中,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她……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拔出她的剑!

她……就这么……走了?!

放过了他?!

为什么?!

陈卓瘫坐在冰冷的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尚未升起,便被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深刻的屈辱感和无力感所淹没!

差距!

如同天堑鸿沟般的巨大差距!

对方甚至连剑都不屑于拔出,仅仅凭借着剑意力场,就将他这个手持神兵、刚刚突破的通玄境中期彻底制服,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如同蝼蚁!

而她最后那声轻哼,那毫不留恋的离去……更是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那不是仁慈,那是……彻底的无视!彻底的不屑!仿佛杀他……都嫌脏了手!

陈卓望着那空无一人的河谷出口,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迹。

这次遭遇,比任何一场惨烈的战斗都更让他感到……耻辱!

也比任何言语都更残酷地告诉他——

他还……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强!!!

……

山崖之上,枯树枝杈间,赤足的阿妍静静地坐着。

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饶有兴致地看完了下方这出短暂却充满戏剧性的“强弱逆转”剧。

“啧,真是有意思。”

阿妍自言自语,那双映着红蝶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与玩味的光芒。

“明明只有通玄境上品的修为波动,根基似乎还受损严重……却能如此轻易地压制住了明显道心不稳、修为虚浮的通玄境中期……”

“就算对手状态不佳,这份对剑意的精妙掌控力,也确实有点门道了。”

她轻轻晃动着脚踝,铃铛无声。

“不过……更奇怪的是,她居然放过了陈卓?是觉得他太弱,不值得杀?还是……另有隐情?”

阿妍歪着头,似乎对这个红衣女子的行为逻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难以预测的“变数”,总是最能引起她的注意。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下方那个红衣女子虽然刚刚展现了惊人的剑意控制力,但其本身散发出的真实能量波动,确实只停留在通玄境上品,甚至……

比寻常的通玄境上品还要虚弱几分,仿佛内里早已千疮百孔,全靠一股意志和精妙的技巧在支撑。

“一个受了重伤,却依然能爆发出如此威力的‘伪’高手吗?真想……拆开来看看呢……”

阿妍的嘴角勾起一抹天真而残忍的浅笑。

就在这时,下方那道红色的身影似乎有所察觉,猛地抬起头,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瞬间锁定了阿妍藏身的位置!

好敏锐的感知!

阿妍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只见那红衣女子身形一动,并未如之前般从容,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极其迅捷的动作,几个起落间,便如同一道逆风的红线,出现在了距离枯树不远处的空地上!

她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腰间暗红色的剑柄,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如临大敌般的凛冽杀气!

叶红玲没有废话,甚至连确认对方身份的意图都没有。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任何一个隐藏在暗处、能给她带来如此强烈威胁感的存在,都必须第一时间清除!

“锵——!”

长剑出鞘!霜寒般的剑光亮起!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保留,直接动用了她目前所能催发的、最强的一式剑招!

剑意凝聚,化作一道凝练至极、仿佛能斩断虚空的森白剑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树上的阿妍暴斩而去!

这一剑,是她如今状态下拼尽全力的搏杀之剑!

面对这凝聚了叶红玲所有力量和无匹剑意的一击,阿妍却连姿势都没有变。

她依旧懒洋洋地坐在树枝上,晃荡着小脚丫,甚至还……

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姐姐,你好凶哦。”

她轻声抱怨了一句,声音如同撒娇般软糯。

然后,她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一根白皙纤细、如同春葱般的食指。

对着那道足以让通玄境巅峰的修士都感到棘手的恐怖剑气……

轻轻一点。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水珠滴落玉盘般的轻响,突兀地在空中响起。

并非来自铃铛,而是从阿妍的指尖发出!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音波屏障,在她的指尖前方瞬间凝聚!

那道凌厉无匹、眼看就要将整棵枯树连同树上的阿妍一起斩成两段的森白剑气,在接触到那无形音波屏障的瞬间,竟然如同撞上了最坚韧的壁垒,猛地一滞!

随即——

“啵!”

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灭!

那道凝聚了叶红玲全力意志和剑意的恐怖剑气,竟然在那无形音波的诡异高频震荡之下,能量结构被迅速瓦解,仿佛冰雪消融般,被寸寸抵消,最终彻底溃散开来,化作无形!

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轻描淡写!

不费吹灰之力!

叶红玲持剑的右手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无坚不摧、锋锐无匹的剑气,

并非是被更强的力量正面击溃或格挡,而是被那看似无害的音波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如同抽丝剥茧般的方式彻底中和、消弭于无形!

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赤足少女,其真实实力和诡异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绝非她现在状态所能匹敌!

然而,未等叶红玲做出下一步反应——是后退防御,还是凝聚更强的力量准备死战——

树上的阿妍却仿佛对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毫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无趣?

她只是轻轻“咦?”了一声,带着一种孩童发现新奇玩具、但很快又失去兴趣般的语气,歪着头打量了叶红玲一眼。

那双映着红蝶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一丝评估和……不屑?

“原来……就这点本事吗?我还以为多厉害呢。”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叶红玲耳中,带着一种天真烂漫的残酷。

紧接着,阿妍似乎觉得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她甚至懒得再多看叶红玲一眼,只是伸了个小小的懒腰,如同午后慵懒的猫咪。

“算了,没意思,不跟你玩了。”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仿佛来自遥远梦境的清脆铃铛声响。

“叮铃……”

眨眼间,少女便彻底消失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叶红玲一个人,依旧保持着持剑戒备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

北羌,王庭议事大帐。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几位须发贲张、身形剽悍的北羌部族首领脸色铁青,狠狠地拍着面前的矮几,唾沫横飞地咒骂着。

哈丹也在其中,他猛地一拍大腿,粗声道:“那些南朝懦夫,只敢趁着夜色偷袭!算什么好汉!若是真刀真枪,黑狼部的勇士岂会败得如此窝囊!”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黑狼部……就这么没了?!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那些南朝来的缩头乌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险狡诈了?!”

“定是那个什么狗屁郡主搞的鬼!一个娘们,竟然敢如此戏耍我等!”

坐在主位附近的厉寒川,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把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眼神如同毒蛇般冰冷。

景国那次精准狠辣的突袭,不仅让北羌颜面扫地,也让他这位前来“助阵”的罗浮剑派高徒脸上无光。

尤其是……想到那个可能隐藏在幕后、运筹帷幄的永明郡主,他心中那股因为嫉妒和被“轻视”而产生的邪火就蹭蹭往上冒。

“够了!”

厉寒川猛地将匕首插在面前的矮几上,发出“咄”的一声闷响,打断了首领们的咒骂。

他冷冷地扫视众人,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和不耐烦,“现在在这里互相抱怨有什么用?事实就是,我们被南朝人摆了一道!那个永明郡主,确实有几分小聪明,手段也够毒辣!”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不过,这也好。至少让我们知道了,这次南朝来的,并非只有一群废物。这样……接下来的游戏,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一位年长的北羌首领皱眉道:“厉少侠此话何意?难道我们还要继续派人去骚扰?只怕……”

“骚扰?”

厉寒川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那种小打小闹的把戏,已经没用了。不仅讨不到便宜,反而容易被对方抓住机会,像打狗一样一个个敲掉!”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脸上露出一抹充满了算计和恶意的笑容:“既然对方喜欢玩‘智谋’,那我们就跟他们玩点更‘直接’的!”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传我的话,”

厉寒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以我罗浮剑派和北羌诸部的名义,正式向景国泉关守军下战书!”

“战书?”众首领皆是一愣。

“没错!”厉寒川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说,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体现双方的‘诚意’,我们提议,以擂台比武的方式,来解决此次边境争端!”

“双方各派出年轻一代的顶尖高手,进行一场‘点睛夺旗战’!胜者,得其所求;败者,俯首认输!”

哈丹闻言,眼睛一亮,咧嘴道:“擂台比武?这倒有点意思!总好过跟缩头乌龟玩捉迷藏!”

厉寒川看着众首领脸上那将信将疑的神色,冷笑道:“怎么?怕了?别忘了,我们这边,有我厉寒川,还有……”

他似乎想提叶红玲,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傲然道:

“……有我罗浮剑派在此!南朝那些温室里的花朵,就算出了几个所谓的‘天才’,难道还能是我等的对手?!”

“至于赌注嘛……”

他的笑容变得更加阴险,“如果他们输了,不仅要将黑狼部的损失加倍奉还,还要将关外那片水草最丰美的‘月牙湾’草场割让给我们!”

听到“月牙湾”三字,哈丹等一众北羌汉子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那可是他们祖辈都惦记的肥美之地!

“从此,我北羌的牛羊,便可在那片土地上自由驰骋!”

哈丹性子直,忍不住先问道:“厉少侠,要是各打赢一场呢?那怎么算?”

巴图长老也紧接着谨慎地追问,显然对这种方式心存疑虑:“是啊,厉少侠,若是我们输了,或是……平局呢?”

厉寒川眉头一挑,仿佛听到了极其可笑的问题,不耐烦地打断道:“输?平局?”

他哼了一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自信,“巴图长老未免太过杞人忧天!此战,我方必是两战全胜!何来输与平局之说?”

他顿了顿,似乎是为了快点敲定此事,显得有些“大度”地挥了挥手:

“当然,若真出现那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比如各胜一场,不过是平局收场,算不得我北羌胜出,那月牙湾自然还是他们的!但这可能吗?!”

他再次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此战,只胜不败!只可能是我们赢下所有!无需多虑其他!”

厉寒川的狂傲与自信感染了在场的大部分北羌首领。

他们想到罗浮剑派的威名,想到厉寒川和那位更可怕的叶红玲的实力,心中的疑虑渐渐被贪婪和复仇的渴望所取代。

巴图长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在厉寒川冰冷的目光下,将担忧咽了回去。

一场针对景国、也针对凌楚妃和陈卓的阳谋,就此成型。

……

泉关,景国中军大帐。

当北羌派使者送来那份措辞“冠冕堂皇”、实则充满了挑衅意味的“擂台比武”战书时,整个大帐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擂台比武?!两场定胜负?!”

副将张奎第一个跳了起来,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这帮北羌蛮子和罗浮剑派的杂碎,打了败仗不敢承认,居然想出这种鬼主意?!”

李参军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将军,郡主,陈院长……这分明是阳谋!他们知道我军兵力不足,不愿轻易开启大战,又在我等刚刚取得一场小胜、士气稍振之时提出比武,分明是想逼我们就范!更何况,战书言明,须得两场全胜方能算赢,若是各胜一场,赌注便作废,我等虽未输,却也白白应战,徒耗心神,对方却无损失!此计不可谓不毒!”

铁壁门的王长老也沉声道:“而且,指明要‘年轻一代’出战……罗浮剑派年轻一辈高手众多,叶红玲、厉寒川之名更是早已传遍北境,其实力恐怕……皆在通玄境上品!”

“我景国年轻一辈中,能与之抗衡者……”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陈卓和凌楚妃,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

肖劲东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脸上充满了愤怒和憋屈:

“欺人太甚!真当我肖劲东帐下无人吗?!老子亲自上场,会会他们那些所谓的‘高手’!”

他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不符合“年轻一代”的条件,但此刻也是怒火攻心。

“将军息怒!”

李参军连忙劝阻,“对方指明要‘年轻一代’,将军您若出战,岂不正中他们下怀?届时他们必会以此为借口,说我大景以大欺小,言而无信,反而失了道义!”

“那难道……就真的派陈院长和郡主殿下上去?”张奎急道,“他们二位虽然天纵奇才,可毕竟……境界上……”

大帐内再次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答应,风险极大。

陈卓和凌楚妃虽然都是通玄境中期,且都有越级战斗的实力,但面对罗浮剑派成名已久的通玄境上品天才,胜负难料。

“尤其还需要两场全胜才能算彻底赢得这场赌约,不仅守住月牙湾,更能极大打击北羌气焰。”

“一旦输了任何一场,即便最终战平,也意味着景国颜面扫地,士气受挫,无法达成赌约目标;若是两场皆负,那割地赔款、威信尽失的后果更是无法承受!”

不答应,后果更严重。

不仅显得怯懦畏战,之前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气势将荡然无存,更可能彻底激怒北羌和罗浮剑派,直接引爆一场景国目前难以承受的大规模战争!

这完全是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肖劲东的目光在陈卓和凌楚妃脸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了凌楚妃身上,声音艰涩地问道:

“郡主殿下……此事……您看……?”

他知道,最终的决定权,恐怕还是落在这位身份尊贵的郡主身上,或许……还需要请示天都?

凌楚妃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她静静地听完了所有的讨论,又看了一眼旁边依旧沉默不语、脸色苍白得吓人、气息也因昨夜遭遇而显得有些虚浮不稳的陈卓。

就在她即将开口,说出那个几乎是唯一选择的决定时。

陈卓似乎有所感应般,极其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眼皮,那双空洞的眸子与她的目光极其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在那一瞬间,凌楚妃清晰地从他眼中读懂了太多东西——

有警告,有担忧,有“不可力敌”的暗示,有“对手极强,远超预估”的讯息,有“不要冲动”的劝阻,甚至……

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望她不要涉险的……祈求?

仅仅是一眼,却胜过千言万语!

凌楚妃的心脏猛地一紧!她瞬间明白了,他昨夜断后时的遭遇,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得多!

那个在胭脂榜上排名第四的罗浮剑派顶尖高手,其实力也远非他们之前评估的那样简单!

通玄境上品?恐怕……不止!

她知道,陈卓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阻止她做出这个看似别无选择、实则可能将两人都推入深渊的冲动决定。

然而……

退缩吗?将希望寄托于遥遥无期的朝廷援军?

还是……选择相信身边这个虽然暂时受挫、但潜力无限、意志从未真正屈服的同伴,以及……她自己那颗永不言败的心?

她缓缓地、坚定地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重新望向肖劲东和帐内众人,目光中已再无半分犹豫。

沉默了片刻,

凌楚妃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肖将军,”

“……这战书,我们……接了。”

战书约定,七日之后,于两国交界之‘断风山’下,设擂对决。

第244-248章:陈璇

中军大帐内的议事已经结束,众将领带着沉重的心情各自散去,开始为七日后的那场凶险莫测的擂台比武做准备。

凌楚妃并未立刻返回自己的营帐,而是示意陈卓随她来到帐外一处相对僻静、可以避开耳目的角落。

凛冽的寒风吹拂着两人,带来刺骨的凉意,也让气氛显得更加凝重。

“你……”

凌楚妃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看着陈卓那依旧苍白、甚至因为回忆起昨夜之事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屈辱和后怕的脸庞,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探究。

“刚才……在帐中,你的眼神……你想告诉我什么?”

陈卓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极力平复内心的翻腾。

他抬起头,目光依旧没有直接看向凌楚妃,而是投向了远处那被阳光照射、却依然显得冰冷的雪山,声音沙哑而艰涩,带着一种回忆起恐怖经历时的、不易察觉的颤栗:

“昨夜……断后之时,我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红衣女子。”

凌楚妃的心猛地一沉!果然!

陈卓的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充满了刻骨的耻辱和……对那份绝对力量的深深忌惮:

“我……甚至没能逼她拔剑。”

“仅仅是……她释放出的剑意……”

他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如同一个无形的囚笼,或者说……力场?瞬间就将我彻底笼罩、禁锢了。”

“在那片力场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艰涩,“我的真元运转如同陷入泥沼,天离剑……光华黯淡,哀鸣不止,根本无法挣脱!我……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毫无……还手之力。”

“她走到我面前,”

陈卓的拳头下意识地攥紧,“我能感觉到,只要她愿意,一个念头……就能轻易杀死我。”

“但她……最后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就走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屈辱和……深深的困惑,“仿佛……杀我,都……不值得她拔剑。”

凌楚妃倒抽一口冷气!

不拔剑?!

仅凭剑意力场,就能将手持天离、已入通玄中品的陈卓彻底压制到毫无还手之力?!

这……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通玄境上品能做到的了!

这分明是对剑意、对规则的理解和运用,已经达到了某种极其高深、甚至近乎于“域”的雏形的境界!

“……是叶红玲吗?”

凌楚妃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为震惊而产生的干涩。

她几乎可以肯定了,除了那个传说中的罗浮剑痴,北境年轻一代,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拥有如此恐怖的剑道造诣!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陈卓缓缓摇头,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和一种……被绝对实力碾压后的、近乎信仰崩塌般的挫败感,“但……除了她……还能有谁?”

确认了!

虽然不是百分百的证据,但结合所有的信息,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凌楚妃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

叶红玲……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她迅速调整了自己对这场擂台赛的预期。

原本她还想着,即使罗浮剑派的那两个人真的很强,但或许陈卓凭借天离剑和特殊体质能与之周旋?或许自己也能凭借机敏与手段拿下一局?

但现在看来……

陈卓连对方的剑都没逼出来,就被彻底碾压!

那么……她自己呢?

两场全胜?痴人说梦!

保住平局?恐怕都……难如登天!

“看来……”

凌楚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因为巨大实力差距而产生的寒意和绝望感,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她看向陈卓,眼神锐利而果决:“既然如此,我们的目标必须调整。两场比武,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至少拿下一场胜利!保住不败!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

陈卓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因为凌楚妃这番话,而重新燃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寒风中残烛般的……不甘与战意?

凌楚妃强行压下脑海里关于厉寒川实力的担忧。

转过头,看向身边这个状态极差、却依旧是她此刻唯一能依靠的“同伴”。

语气放缓,试图用一种冷静的、分析利弊的方式来掩盖内心的沉重:

“陈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对方的境界和实力,显然已经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估。非战之罪。”

“当务之急,是你的伤势……以及,”

她顿了顿,“如何在这短短七日内,最大限度地提升我们的胜算。”

说完,她又有些担忧地望着他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她原本想说些抚慰的话语,但最终出口的,却是一种更加直接、也更加……不容置疑的决定:

“陈卓,”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急迫感,“你的伤势,还有你的心境……都需要尽快调整。七日时间,太短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然后抬起眼,目光坦然地直视着他那双依旧有些空洞的眸子,用一种极其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必要流程的语气说道:

“……今晚,来我的营帐。”

陈卓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霍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凌楚妃,眼神中充满了错愕、不解,甚至……还有一丝因为当前心境而产生的抗拒和排斥。

凌楚妃迎着他复杂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女儿家的羞涩,只有属于决策者的冷静和……一丝隐藏极深的、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

“你我都知道,我们之前的修炼方式……”

她指的是过去为了疗伤或共同提升时,那种彼此相对盘坐,引导真元在两人体内循环、交融的特殊修炼方法,“……对于稳固境界、恢复伤势、乃至在短时间内精炼真元,效果最为显著。”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虽然……之前的真元交融,偶尔会伴随着一些……令人分心的异样感,但现在是非常时期!”

“对手的实力远超你我预估,我们没有任何退路!必须在七日内,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甚至……寻求突破的可能!”

“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无谓的情绪和……犹豫上。”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这不是一个提议,而是一个命令,一个基于当前严峻形势下,唯一合理且高效的选择。

陈卓完全僵在了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他死死地盯着凌楚妃,看着她那张因为说出这番“惊世骇俗”之语而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冷酷的绝美脸庞,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凤眸深处,那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的心,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铁块,瞬间变得滚烫而混乱!

他……她……

真元交融?!

他当然记得那种特殊的修炼方式。

记忆的闸门仿佛被瞬间撞开,一些早已被他刻意尘封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记起了第一次为了疗伤而尝试时,两人真元初次接触带来的奇异震动。

记起了在讨伐张术玄前,那真元在彼此经脉中流转带来的、远超独自修炼的精进速度。

也记起了……那过程中,随着真元交融加深,偶尔会不受控制地从灵魂深处泛起的、令人脸红心跳、却又不得不强行压制的……异样快感和微妙的连接感……

更有甚者,更多细腻的记忆与情感也随之浮现心头……

当她坐在榻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在月光下跃动着迷人的光芒,轻柔地将手搭在他的手上时,他心中是如何的……心猿意马,却又强自镇定。

当时的她吐露着从未有过的软弱,说着对强大敌人的恐惧,说着“如果能再强一点便好了”的期盼……

那一刻,他觉得眼前的郡主,似乎也并非总是那般高高在上、无懈可击,她也有着属于少女的、需要依靠和保护的一面。

当他们的真元开始交融,《圣莲濯》的清圣与《启天诀》的厚重相互缠绕、流转,带来修为的精进,也带来……那种极其微妙的、如同灵魂都在相互触碰、水乳交融般的……异样悸动。

那时的真元交融,虽然也伴随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和需要极力克制的绮念,但终究……是建立在一种相对单纯的、共同面对强敌、相互信任、甚至……彼此都还保留着某种“可能性”的基础之上的。

可现在呢?!

仅仅过去了几个月,一切……却都已天翻地覆!

在他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毁灭性的背叛和目睹了那样不堪的场景之后……在他内心充满了无法磨灭的创伤、愤怒和自我厌弃之时……

在他面对着眼前这个……

他越来越在意、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甚至潜意识里不希望被她看到自己任何一丝脆弱和“污秽”的女子之时……

再进行那种近乎于“神交”、需要绝对信任和心神合一的真元交融……

他……还能保持平静吗?

他内心的那些黑暗、那些痛苦、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屈辱感,会不会在这种毫无保留的精神连接中,彻底暴露在她面前?!

他会不会……因为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导致真元失控,反而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一股强烈的抗拒感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逃避心理瞬间涌上他的心头!

他害怕再次面对亲密,害怕再次敞开自己,害怕……让她看到那个早已破碎不堪的、真实的自己。

他几乎想要立刻摇头拒绝!

然而,

当他看到凌楚妃那双清冷、坚定、却又在最深处隐藏着一丝疲惫和……某种“我们别无选择”的决绝眼神时;

当他想到七日后那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擂台,想到自己昨夜被那个红衣女子轻易碾压的耻辱,想到北境万千军民可能面临的危机,想到……她将要独自面对的、可能远超想象的危险时……

他拒绝的话语,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

是啊,现在是非常时期。

个人的恐惧、个人的逃避……在这种大局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她……她一个女子,一个郡主,都能为了大局、为了他而主动提出这种……近乎牺牲清誉的方式,他一个男人,又有什么资格退缩?

提升实力,是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保护她,或者说……至少不拖累她,是他现在唯一能尽到的责任。

最后,陈卓那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了剧烈挣扎、深刻无奈、强烈抗拒、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对她这份“破釜沉舟”的决断所带来的复杂感动的松动。

他极其艰难地、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极其低沉的回应。

他没有直接答应,只是……缓缓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点了点头。

凌楚妃看到他点头,似乎也极其轻微地松了一口气……

……

寒风呼啸,卷起新落的积雪,如同白色的鬼魅在荒原上奔腾。

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空中一轮残月,透过流动的阴云,洒下几缕微弱而清冷的光。

远离了灯火通明的景国营地,陈卓独自一人,顶着风雪,来到这处他白天勘察好的、人迹罕至的僻静山坳。

距离北羌提出的还有擂台比武,还有七日时间。

而距离那场耻辱性的遭遇,

则已经过去了一天。

被那个红裙女子那如同神祇般、不屑一顾的姿态彻底碾压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那种连让对方拔剑资格都没有的无力感,那种被视为蝼蚁般的漠视……

比任何刀剑加身的伤口都要来得更加深刻、更加屈辱!

他甚至不敢去回想当时的细节,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他来到这里,并非为了修炼,而是……需要一个绝对寂静的地方,来面对自己内心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巨大挫败感和自我怀疑。

通玄境中期?天离剑主?在那样的存在面前,这些名号简直如同一个笑话!

他紧握着修复了部分光华的天离剑,茫然地站在风雪中,第一次……

对自己的剑道,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深刻的动摇。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乎要被这股负面情绪彻底淹没之时——

那道清冷、平淡,却又仿佛能穿透一切迷惘的声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连败在何人手下都未必清楚,便已心灰意冷,斗志全无?”

“天玄宫的传人……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陈卓猛地一惊!

身体瞬间绷紧,真元急速运转,天离剑发出一声警惕的低鸣,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的风雪之中,

那道令他印象极其深刻的白色身影,再次悄然立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又仿佛……

一直就在那里看着他。

周遭呼啸的狂风和漫天飞舞的雪花,在靠近她周身三尺范围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壁障般,自动向两侧滑开,竟是片雪不沾身!

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袍,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却比世间最华美的锦缎更能衬托出她那超凡脱俗、宛如冰雪凝成的绝世风姿。

墨色的长发简单地束起,几缕青丝在风中微微拂动,露出一张完美得近乎没有瑕疵、却又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的侧脸。

是陈璇!

真的是她!

陈卓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剑柄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自从那日在山谷隘口惊鸿一瞥之后,他心中一直存有疑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再次出现!

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堂……堂姐……”

陈卓的声音干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他有太多的疑问想问,关于天玄宫,关于浑天教,关于她这些年的经历……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然而在此刻,这些也都不是最紧要的,一种后知后觉的在意陡然在心底生出。

她……她竟然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她一直都在附近?!

一股更加强烈的羞耻感和难堪瞬间涌上了陈卓的心头!

自己最狼狈、最屈辱的一面,竟然……被这位高深莫测的堂姐尽收眼底?!

陈璇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眸子落在他脸上,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此刻的狼狈,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嘲讽或同情,只是极其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昨夜那个红衣女子,是叶红玲。”

“是罗浮剑派长生殿的人。”

陈卓瞳孔一缩!果然是她!

“你败的不冤。”

陈璇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语调说道,“以她如今的境界和剑道上的天赋,莫说是你,便是寻常神念境初期的修士,在她那已初具雏形的‘无尘剑域’之下,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她的话语,既肯定了叶红玲的强大,也巧妙地为陈卓的惨败找了一个“台阶”,似乎在说:

你输给她,不丢人。

但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冰利剑,直刺陈卓此刻最脆弱的内心:

“但——”

“败,不可怕。”

“可怕的是,败了之后,连拔剑再战的勇气都失去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陈卓,“心神动摇,剑意涣散,真元虽有所精进,却如同无主之水,空有其量,毫无其势!连最基本的‘静’字都做不到!”

“就凭你这副模样,别说七日后去挑战她,便是让你再与昨夜那个北羌部落首领放对,你都未必能稳操胜券!”

陈璇的话语,如同最严厉的鞭挞,狠狠抽打在陈卓的心上!

虽然冰冷无情,却又……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将他从那自怨自艾的泥沼中惊醒!

是啊……败了就是败了!

沉溺于屈辱和自我怀疑,又有何用?!

他抬起头,迎上陈璇那冰冷的目光,眼中那熄灭的火焰,似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带着不甘和倔强:“那……我该如何?”

陈璇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这一点点“火星”,似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你问我该如何?”

陈璇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关于“心境”的问题,反而将话题引向了昨夜那个轻易击败他的对手。

“先说说你的对手吧。”

她的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带着一丝极其复杂、甚至可以说有些……惋惜的意味,“昨夜那个叶红玲……其实很可惜。”

陈卓一愣:“可惜?”他不明白堂姐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而且用上了“可惜”二字。

陈璇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此女……曾是块难得的好玉。”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似乎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对“璞玉蒙尘”的遗憾,“剑心剔透,天赋之高,便是放眼整个罗浮剑派数百年,亦是凤毛麟角。”

“若非误入歧途,拜错了师门,毁在了某些腌臜小人手里,”

她说到这里,声音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冷硬了一分,“她今日的成就,绝不止于此。”

“至于她背后的长生殿……”

陈璇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而不屑,“呵,不过一群借着罗浮剑派这棵大树苟延残喘、早已忘了何为‘剑’、只知追逐些虚妄‘长生’之术的……冢中枯骨罢了!”

“可惜,”

陈璇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有些怔忪的陈卓身上,再次重复了一句。

语气中那丝惋惜更加明显,但也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早已看透结局的漠然,

“再好的剑,若是久在污水中浸泡,沾染了污秽,失了锋芒,磨平了棱角……终究……也不过是一块还能伤人的废铁罢了。”

她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如同惊雷般在陈卓心中炸响!

“误入歧途”?“拜错师门”?“毁在腌臜小人手里”?“沾染污秽,失了锋芒”?

难道……叶红玲这些年,并非风光无限,反而……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和打压?!

一个模糊的、令人心寒的猜测,开始在他心中隐隐成型。

而陈璇,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仿佛刚才那番关于叶红玲和长生殿的评价,只是为了引出她接下来真正想说的话。她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审视:

“但——”

“即使是这样一块‘废铁’,”

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敲打意味,“以你昨夜那副心神动摇、剑意涣散的模样,也依旧不是对手!”

“你问我该如何?”

她终于回应了陈卓最初的问题,声音冰冷,“很简单——”

“拔剑!”

她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我看看,你这天玄宫的传人,在你那颗乱成一团麻的‘心’静下来之前,在你真正懂得何为‘剑阵’、何为‘禁法’之前……比之那块‘可惜了’的废铁,又能强到哪里去!”

她看着陈卓眼中重新燃起的、夹杂着不甘和倔强的火焰,

嘴角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勾起了一丝弧度,那弧度冰冷而锐利,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放心,”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承诺,“我会将修为……压制在与你同境。”

“还是说,”

她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剑,再次直刺陈卓的灵魂深处,“你连向一个与你同境界的我……挥剑的勇气……都已经失去了?!”

她的话语,既是对叶红玲现状的一种残酷定义,也是对陈卓最直接、最不留情面的刺激和考验!

更是对他那份可能因为昨夜惨败而产生的“境界差距”借口的彻底封堵!

陈卓被她这番话激得浑身一震!

心中的屈辱、不甘、以及那刚刚重新燃起的斗志,瞬间被彻底点燃!

同境界?!

她竟然……要将修为压制到和自己一样的通玄境中期?!

是啊!就算对方曾经是绝世天才,就算她如今可能状态不佳,被堂姐称为“废铁”,但自己……昨夜确实是败了!而且败得毫无尊严!

现在,堂姐给了他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

他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连一块“废铁”都不如吗?!连一个同境界的堂姐都不敢挑战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为堂姐的话而产生的巨大震动和对叶红玲遭遇的惊疑与复杂情绪。

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抓住眼前这个机会,证明自己!提升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请堂姐指教!”

陈卓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决绝的战意!

天离剑再次发出清越的鸣响。

这一次,不再是迷茫的哀鸣,而是……渴望战斗的咆哮!

话音刚刚落下,他的身形已动!

剑光如同惊鸿乍起,带着他目前所能发挥出的最强力量和最精妙的剑招,朝着陈璇而去!

然而——

面对他这全力以赴的一剑,陈璇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分毫!

她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并拢的食指与中指,如同拈花般,轻轻向前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真元。

只有那么……轻描淡写的一点!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玉磬相击的声响!

陈卓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却又精妙到了极点的力量,沿着天离剑的剑尖瞬间传递而来!

那力量并非蛮力冲撞,而更像是一种……对规则的精准把握和利用!

它恰好点在了他剑势流转中最微弱、最不协调的那一个节点上!

仿佛四两拨千斤!

他那凝聚了全身真元、志在必得的一剑,瞬间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所有的力量和气势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天离剑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剑身剧烈震颤,几乎要脱手飞出!

而陈卓自己,更是如遭重击,体内气血一阵翻腾,蹬蹬蹬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仅仅一指!

在同等境界之下,仅仅用两根手指,就如此轻描淡写地破掉了他全力的一剑?!

这……这怎么可能?!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技巧”和“境界”的理解范畴!

这更像是一种……对“道”的碾压!

还没等他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陈璇的第二指已经再次点出。

依旧是那么随意,那么轻描淡写。

但这一次,指尖划过的轨迹却似乎带着某种玄奥的韵律,仿佛在虚空中留下了一道无形的符文!

陈卓下意识地变招横档,试图以守代攻。

然而,当他的剑锋即将触碰到那根看似纤细的手指时,却感觉周围的空气猛地一滞!

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

他的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缓、晦涩。

连体内真元的运转都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

“噗!”

陈璇的指尖,如同穿透薄纸般,轻易地点在了他胸口的膻中穴上。

一股极其凝聚、却又冰冷刺骨的力道瞬间透体而入!

陈卓只觉得胸口一麻,全身真元瞬间溃散,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再次狼狈地向后跌退,险些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他惊骇欲绝地看着陈璇!

刚才那是什么?!

不是真元攻击!更像是一种……禁制?!

她竟然……将禁制之法,融入了这看似随意的指尖一点之中?!

“第三招。”

陈璇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手指,而是并指如剑,对着虚空极其缓慢地、画了一个圆。

这个圆,极其简单,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包容万象、循环往复的至理。

随着她指尖的划动,周围的风雪似乎都为之一静!

地面上的积雪,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自发地围绕着陈卓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极其简陋、却又暗合天地之理的微型“雪之阵”。

陈卓瞬间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四面八方都是旋转的飞雪和无形的牵引之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真元,都被这个看似随手画出的“圆”给牢牢地束缚、牵引、分割!

他别说反击,就连保持自身的稳定都变得极其困难。

这……这分明是将阵法的精髓,融入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划之中!

以指为笔,以天地为符,画地为牢!

陈卓彻底被震撼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不断旋转、却又伤不到他分毫的“雪阵”之中。

看着不远处那个白衣胜雪、风姿绝世、却又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堂姐,心中第一次……对“力量”和“境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迷茫。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强者吗?

原来剑法、符箓、阵法……竟然可以如此运用吗?

与她相比,自己那点所谓的突破,那点沾沾自喜的实力……简直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

陈璇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深受打击的模样,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轻轻一挥手,那围绕着陈卓旋转的“雪阵”便如同幻影般悄然散去。

陈璇淡淡地开口,声音如同敲击在冰面上的玉珠,清冷而又蕴含着某种直指核心的力量:

“看到了吗?”

陈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的剑,太‘死’了。”

陈璇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只知一往无前,却不知回环往复;只知劈砍刺挑,却不懂牵引束缚;只知以力破巧,却不解借势卸力。”

她顿了顿,那双冰冷的眸子似乎更深邃了几分,仿佛看穿了陈卓坚冰下的暗流涌动:

“而且……太‘躁’了。”

陈璇平淡的声音像一根针准确地刺入少年的心头:

“剑随心动,意由神生。你心中戾气郁结,怨愤难平,这股‘躁气’不除,真元便如无根之火,看似炽烈,实则虚浮不稳,极易反噬自身。”

“如此心境,莫说领悟更高深的剑意,便是将你现有之力发挥完全,都难上加难。”

她淡淡地瞥了陈卓一眼,“对付庸手尚可,遇上真正懂得‘以静制动’的对手,你若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只会成为对方借力打力的最佳‘柴薪’。”

陈卓闻言,脸色再次一白,握着剑的手指猛地收紧,呼吸都为之一滞。

她……她竟然连他内心的状态都看得如此清楚!

而且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此刻最大的隐患!

他想要反驳,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内心那翻腾的怒火和无力感,恰恰印证了她的话语,让他无从开口。

他只能沉默着,承受着这份被彻底看穿的狼狈和……一丝无法否认的警醒。

陈璇看着他那副默认又带着几分不甘的复杂神情,似乎也并不意外。

她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仿佛只是随手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缺陷。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悠远,似乎从陈卓个人的困境,转向了更宏大、更本源的“道”的层面,声音也随之变得更加缥缈,如同在阐述某种天地至理:

“你可知,阵法,为何能以方寸之地困锁天地,以微末之力绞杀强敌?”

不等陈卓回答,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仿佛在为他揭开一层全新的面纱:

“其核心,在于对‘势’的引导,对‘力’的转化,对‘空间’的分割与掌控。”

“你试着,将你的每一招剑式,都视为布阵的一个‘节点’;将你剑招之间的连接与变化,都视为阵纹的‘流转’;将你自身的气机与天地灵气的呼应,都视为阵眼对大阵的‘驱动’。”

“当你的剑不再是孤立的点,而是能聚点成线,连线成面,形成一个以你为中心、随心意而变化的无形‘剑阵’时……你的剑,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

陈卓听得如痴如醉,仿佛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陈璇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冰冷,却如同金玉良言:

“再说禁制。符箓禁制,为何能封天锁地,逆转乾坤?其根本,在于以自身精神沟通天地,借用一丝‘规则’之力,或封、或锁、或削、或扰……达到以小博大、四两拨千斤之效。”

“你的剑,为何只能伤敌之表,难动其本?因为你只注重了剑锋的锐利,却忽略了剑意之中,可以融入‘规则’的力量。”

“试着,将你的每一缕剑意,都凝聚成一道无形的‘符’;将你每一次出剑的轨迹,都视为刻画禁制的‘笔’。当你斩向敌人时,不仅仅是剑锋的切割,更是符文的烙印,是禁制的束缚!”

“攻其破绽,不如乱其心神;伤其肉身,不如断其根基;破其招式,不如锁其变化……这,才是‘禁’法融于剑的真意。”

陈璇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晨钟暮鼓,狠狠敲击在陈卓的心头,让他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他从未想过,剑法……

竟然还可以这样理解!这样运用!

将阵法的“势”与“场”,融入剑招的连接与变化之中!

将禁制的“规则”与“束缚”,融入剑意的凝聚与释放之内!

这……这简直是为他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修炼方向!

他看着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堂姐,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敬畏。

“多……多谢堂姐指点!”

陈卓发自内心地、郑重无比地躬身行礼。

陈璇却只是极其淡漠地受了他这一礼,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改变一个修士命运的指点,对她而言,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已。

“能悟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理念是理念,能否化为己用,一看悟性,二看……心境。”

“记住,剑道修行,如履薄冰。心境不稳,根基不固,纵有再精妙的法门,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推即倒。”

她最后留下了这句话,声音清冷,

“七日时间,能悟多少,能用出多少,全看你自己。若是……连这点坎都迈不过去……”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好自为之。”

就在她即将转身的刹那。

她那双如同寒潭般深邃的眸子,极其极其轻微地、朝着山坳外围某个特定的、空无一人的方向。

极其平淡地……瞥了一眼。

那一眼,是漠然的,是不带任何杀气的,甚至连一丝警告的意味都没有。

就仿佛……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夜空中飞过的一只不起眼的飞蛾。

但就是这极其平淡的一瞥!

远在数里之外,正全神贯注地、试图通过几只潜伏在风雪中、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名为芥子听风的微小蛊虫,捕捉着山坳内能量波动和声音碎片的童妍,猛地浑身一僵!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无形无质、却又洞穿一切的目光瞬间锁定!

她与那些潜伏蛊虫之间那极其微弱、极其隐秘的精神连接,竟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蛛丝般,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濒临断裂的“滋滋”声!

甚至连她寄托在蛊虫上的那一丝微弱神念,都感受到了一种如同被凛冽寒风瞬间吹透般的冰冷刺骨!

她被发现了!!!

而且,对方发现得如此轻易!如此……不屑一顾!!!

仿佛她那些引以为傲的、足以瞒过绝大多数神念境修士的诡秘蛊术,在对方面前,根本如同儿戏一般!

童妍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眼底深处那对红蝶疯狂扇动,充满了震惊和……一丝被彻底轻视所带来的恼怒与不甘!

但她甚至连立刻切断联系、收回蛊虫的念头都不敢有!

因为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她此刻有任何异动,对方那看似平淡的一瞥,下一秒就可能化作足以将她这点微末伎俩连同她的神念一同碾碎的雷霆手段!

如同大象,懒得去踩死脚边那只聒噪的蚂蚁,但如果你非要跳到它眼前,那后果……

而山坳之内,陈璇仅仅是那极其短暂的一瞥之后,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完全无视了那些可能潜伏在附近的“小虫子”。

对她而言,这种程度的窥探,或许真的……连让她分心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再看陈卓,也不再看任何方向,身形极其突兀地、如同水汽般在风雪中缓缓变淡,最终……

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寂静的山坳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陈卓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堂姐刚才那番话,以及那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三次“指点”。

至于刚才那场发生在更高层面的、无声的警告与交锋,他则是完全没有察觉。

风雪,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寒冷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和强烈的渴望,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立刻消化!领悟!

将堂姐指点的这些“道”,融入自己的剑中!

或许……七日后那一战,真的……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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