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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里的妈妈,林晚晴 (9-13)作者:一剑斩魔邪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12-07 11:17 长篇小说 5240 ℃

        【直播间里的妈妈,林晚晴】(9-13)

作者:一剑斩魔邪

2025/11/22 发布于 pixiv

字数:31042

  第九章

  火车缓缓停靠在站台,

  我拖着行李挤出嘈杂的出站口,手机就响了,

  “晓枫!出站没?到哪儿了?”

  听筒里,妈妈的声音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急切和欢欣,“妈把饭都做好了,有你爱吃的红烧排骨,还有大虾,就等你呢!快点啊!”

  那语气里的纯粹暖意,像一根细针,毫无征兆地扎进我心口最酸软的那块肉里。

  喉咙像是被一团湿棉花堵住,那句在火车上预演了无数遍的质问,此刻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里那双黑色高跟鞋和白色内裤的残影,努力调动面部肌肉,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妈,刚出站,马上打车!二十分钟准到!”

  ……

  指纹锁“滴”的一声轻响,防盗门弹开。 带着记忆烙印的饭菜香气钻入鼻腔。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盘子:油光发亮的红烧排骨堆成小山,清蒸鱼身上铺着翠绿的葱丝和红椒,油焖大虾整齐地码放成两排……每一道菜,都是我电话里和妈妈随口念叨过的。

  “咔哒”一声,厨房门被推开。

  妈妈手里端着汤碗快步走出来,腰间系着那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碎花围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边。

  看见我,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那是毫无杂质,属于母亲的喜悦。

  她快速放下汤碗,甚至来不及擦手,就冲上来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可算回来了!让妈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路上累坏了吧?快,洗手吃饭!”

  她身上有油烟味,有洗洁精的柠檬味,还有那股熟悉的温暖气息。

  这真实的触感让我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那阴暗的窥视角度、那些肮脏色情的弹幕、那个名为“晚晚”的夜魅账号,都只是一场我在火车上做的荒谬的梦。

  “嗯!妈,真香啊!馋死我了!” 我用力回抱了她一下,随即松开,弯腰换鞋,借此掩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挣扎。

  刚把行李箱靠墙放好,门板被笃笃敲响。

  “谁呀?”回到厨房里取筷子的妈妈扬声问道,

  “我。” 门外传来张伟爽朗的声音。

  我去开门。

  门锁转动,张伟那张带着标志性笑容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手里拎着两瓶包装精美的白酒,穿着一件显得颇为精神的Polo衫。

  “晓枫回来啦?正好,今儿高兴,陪你张叔喝两杯,庆祝庆祝!”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侧身挤进屋内,完全没有任何的拘谨。

  换鞋、关门,动作行云流水。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与我短暂相接。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秒。

  我的眼神里,压抑的怒火、质问、困惑,像磨好的利刃般直刺过去。

  而张伟接住了这道目光。

  他没有躲闪,眼神里有一丝关切,有一丝安抚,更深处,是一种明确的暗示——“稍安勿躁”。

  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幅度小到几乎只有瞳孔在震动。

  “张叔。” 我咬了咬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这个称呼,侧身让开路。

  “怎么还拿酒啊?”妈妈手里拿着筷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家里又不是没有。”

  “孩子回来,高兴嘛!家里那酒哪有这个顺口。”

  张伟笑着把酒顿在餐桌上,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拉开碗柜,拿出三个杯子,

  “我陪晓枫喝点,你也少喝点,高兴高兴。”

  三人落座。

  餐桌上,因为这种微妙的“一家三口”的构图,显得很是温馨。

  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排骨在我碗里堆成了尖:“你呀,肯定没在学校食堂好好吃饭。你看你这脸,都没肉了。”

  她絮絮叨叨地问着学校生活、考试难不难、苏婷爸爸的身体怎么样了。

  “食堂肯定不如妈做的好吃。”

  “考试还凑合,不挂科。”

  “苏叔叔暂时稳定了,药一直吃着。”

  我机械地吞咽着,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回答,

  张伟在一旁笑着帮腔,偶尔插科打诨,气氛被他刻意营造得热络而温馨。

  他拧开酒瓶盖,酒香四溢。

  先给妈妈倒了小半杯,然后瓶口一转,对准了我的杯子。

  “哎,”妈妈立刻伸手挡在我的杯口,眉头微蹙,

  “晓枫才多大,喝什么白酒!给他拿瓶饮料。”

  张伟笑着挡开她的手,动作自然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个家男主人的角色。

  “晚晴,瞧你说的!晓枫都快二十了,大小伙子了!大学生放假回家,陪我喝点怎么了?这叫爷们儿之间的交流!是不是,晓枫?”

  他笑着看向我,眼神里寻求着认同。

  我看着那透明的液体注满杯底,勉强扯了扯嘴角,端起酒杯。

  “行,我陪张叔喝点。”

  酒过三巡。

  我一直喝得很克制,只抿了几口,张伟也控制着量,眼神始终清明。

  妈妈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 哗哗的水声伴着瓷盘碰撞的清脆声响传来。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张伟坐在略显陈旧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吵闹的综艺节目,罐头笑声此起彼伏,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都没说话。 张伟靠在沙发背上,点了一根烟。

  他的目光穿过缭绕的烟雾,不自觉地飘向厨房门口,追随着妈妈忙碌的身影。

  那眼神太复杂了。

  有欣赏,有满足,或许还有一丝……我无法解读的温情?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侧面投来的如炬目光,转过头,脸上又挂起那种温和的笑容。

  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大腿,然后提高嗓门对着厨房喊:

  “晚晴,我和孩子出去散散步,消消食,顺便醒醒酒!”

  水声停了。

  妈妈在厨房门口探出头,手上还沾着泡沫,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我的情绪,又飞快地扫过张伟的脸,两人视线交汇,仿佛完成了某种无声的情报交换。

  最终,她温和地点点头:“嗯,去吧。别走太远,早点回来。晓枫刚下车,别太累着了。”

  ……

  小区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不少居民正在楼下遛弯。

  张伟显然在这里混得极好,一路走过去,我不时能听到熟稔的招呼声。

  “哟,老张,溜达呢?”

  “小张啊,这几天没见你下棋啊。” 他笑容满面地一一回应,甚至能准确叫出每条狗的名字,显得随和又接地气。

  看见跟在他身边的我,几个眼尖的老邻居停下脚步,笑着招呼:

  “呦!这不是晓枫嘛!放假回来啦?好长时间没见了!”

  “这大小伙子!嚯,长这么高了!听你妈说上大学了?有出息了!”

  紧接着,一个大妈看着我和张伟,笑呵呵地补了一句:

  “这是……带儿子遛弯呢?看看这爷俩,还真有点像呢!”

  这句话让我和张伟都微微一怔。

  张伟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恢复自然,并没有反驳,只是含糊应道:

  “嗯,陪孩子走走,消消食。”

  我努力挤出笑容一一礼貌地点头回应:

  “王叔好。”“李婶儿。”“刘大爷。”

  这带着浓浓人情味的市井气息,此刻却像是一场巨大的讽刺剧。

  他们眼里的“和睦父子”,与我心中那个冰冷肮脏的“夜魅”直播间,形成了荒诞而剧烈的撕裂感。

  我仿佛置身于两个平行的世界,一边是温馨的谎言,一边是龌龊的真相。

  张伟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如芒在背。

  他脚步一转,带着我拐向了通往小区侧门的一条小路。

  这条路紧挨着围墙,路灯坏了两盏,光线昏暗,僻静无人,连主路的喧嚣都被隔绝在灌木丛外。

  走到一处长椅旁,张伟停下脚步。

  我深吸一口气,积压了一路的情绪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滚烫的岩浆冲到了喉咙口。

  但还没等我开口质问,张伟却先说话了。

  “你看那些人,”

  他没有看我,而是望着远处主路上几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和慢悠悠走过的老年人,语气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沧桑的感慨,

  “一天天,日子过得跟复制粘贴似的。年轻的时候还没玩够呢,稀里糊涂就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心思就全拴在孩子身上了。柴米油盐,上学补课,操不完的心。等把孩子拉扯大,翅膀硬了飞走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指尖的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自己也快老了。胳膊腿都不利索了,心气儿也没了。想玩?嘿,玩不动喽!这辈子,就这么交代了。”

  他摇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自嘲又带着点虚无的笑容。

  这突如其来的哲学感慨让我猝不及防。

  我皱紧眉头,不解其意:

  “张叔,你……什么意思?你叫我来,不是要跟我谈人生哲学的吧?”

  张伟终于转过身,正面对着我。 昏黄的路灯光勉强勾勒出他脸的轮廓,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甚至有些锐利。

  他看着我,眼神出奇的坦荡:

  “晓枫,”他开门见山,字字清晰,“既然你问了,那张叔就跟你交个底。我和你妈妈,现在是在处男女朋友。我一辈子没结婚,无儿无女,图个自在。我们俩……现在走到一起,互相有个依靠,有个伴儿,你应该能理解吧?”

  我点点头,这个事实早已心照不宣,不需要多费口舌:

  “理解。但这和直播有什么关系?”

  张伟肩膀微微放松,抽了一口烟,语气变得随意,像是在谈论一件生意,甚至带着点“分享致富经”的得意:

  “那个直播,最开始是我弄的。”

  他观察着我的反应,抬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别急,听我说完。最开始在抖音,弄那个多视角,其实就是图个新鲜刺激,想着用点不一样的法子,多吸引点眼球,帮你妈店里带带货,多赚点钱,日子也宽松点。后来不是被你发现了吗?你妈脸皮薄,怕你多想,觉得难为情,就把那个地上的手机撤了。”

  他弹了弹烟灰,火星坠落,在地上溅起一点微光。

  “再后来……嗯……你也看到了,换平台了,就是那个‘夜魅’。嘿,没想到啊,换了个地方,效果更好!人也多了,礼物刷得也猛,赚的还更多了!比那正经平台吭哧吭哧卖一天的货强多了!”

  “张叔!” 一股灼热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烧得我理智几乎崩断!

  我强压着声音,却压不住那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深深的困惑: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既然是我妈的男朋友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在那个地方直播?!还要让她穿成那样?!还要拍那种下流的角度?!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平台?!你知不知道那些看直播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在说什么?!你怎么能……”

  张伟看着我激动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那种笑,像是长辈看着不懂事的孩子,又像是老江湖在嘲笑雏鸟的幼稚。

  他伸手想拍我的肩膀,被我下意识地厌恶躲开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不在意地收回手,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语气带着一种奇怪的坦诚:

  “孩子啊,”

  这个称呼此刻听在我耳中,刺耳无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敷衍。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你不懂。人这一辈子,尤其是到了我们这个岁数,日子过久了,就像杯白开水,淡出鸟来了,早就没什么激情了。

  每天睁眼闭眼,柴米油盐,守着个小店,看着街坊邻居,一眼能望到头。

  所以...总得…找点乐子,找点刺激,对吧?”

  他眼神稍微飘忽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迅速聚焦回我脸上,语气加重,带着一种强调:

  “再说了,你也看到了,你妈妈她…不是也挺乐在其中的吗?”

  张伟盯着我的眼睛,步步紧逼:

  “穿穿漂亮衣服,打扮打扮自己,那么多人夸她漂亮,给她刷礼物,哄着她……她心情不是挺好吗?人也精神了,笑容也多了!这也是一种……嗯……生活的调剂嘛!一种……证明自己还有魅力,还能被关注的方式。

  你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也别用你们年轻人的道德洁癖来看我们中年人的……消遣。”

  但听着张伟的诡辩,我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因为我知道,他在某种程度上说的是实话。

  火车上看到的一幕,一一浮现,

  妈妈轻快地哼着歌,

  对着镜头撒娇,

  还有那个主动的下蹲,主动露出内裤...。

  妈妈……似乎真的没有反感。

  妈妈像是找到了重新被关注、被欣赏的快乐。

  弹幕虽然看似肮脏,但也仅限在我眼里,本质都是在哄着她,夸她漂亮,赞美她的。

  但我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力感。

  我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正常,这种关注和赞美背后隐藏着某种危险和扭曲的东西。

  可是想到妈妈那充满活力的笑容...

  “我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已经二十了!我什么都懂!那是色...擦边!那是违法的!”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惊起了树丛里的几只麻雀。

  张伟深深地看着我。

  那眼神不再是温和的长辈,而像在审视一件复杂的物品,里面有感慨,有审视,还有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复杂情愫。

  他沉默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沙哑:

  “二十?呵……”

  那声轻笑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在寂静的小路上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他重新掏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手指间转动着。

  “别说二十,晓枫,你就是四十了,五十了……”他忽然停顿,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看向远处虚无的黑暗,瞳孔微微收缩,

  “在我们眼里,”他逐渐加重了语气,“只要我们还活着,你就永远都是孩子。”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它轻描淡写地否定了我所有的愤怒和质疑,将我二十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和尊严都打回原形。

  它告诉我,在这个家里,在这个由他和妈妈构建的隐秘世界里,我没有话语权,甚至没有知情权。

  张伟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他抬手,这次不容拒绝地,结结实实地拍了拍我的胳膊,力道很重:

  “行了,话都说开了。回去吧。你妈该等急了。”

  他转身,背对着我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常,带着提醒,也带着警告:

  “记住,这事儿就咱爷俩知道。你妈脸皮薄,心思重,别让她难做。家和万事兴,懂吗?”

  他的身影很快融入前方浓郁的夜色之中,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我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僵立在这条昏暗、寂静的小路上。

  耳边反复回响着张伟那套荒谬的“刺激论”、“乐在其中论”,还有那句如同诅咒般萦绕不去的“永远都是孩子”。

  这次谈话,我非但没有感觉拨云见日,感觉自己又被推进了一个逻辑完全扭曲的深渊,

  张伟那种带着“合理性”解释,我现在根本一个字也不想信!

  火车上母亲宣告“儿子要回家”时那份纯粹的温柔和喜悦,与张伟口中“乐在其中”的擦边直播形象,在我脑中激烈碰撞,始终无法调和。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让我从冰冷的麻木中稍稍回神。

  第十章

  屋内浓郁的饭菜余香还未完全散尽,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柠檬洗洁精味道,这本该是名为“家”的温馨气息,此刻吸进肺里,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保鲜膜,透着股让人窒息的疏离感。

  我轻轻关上防盗门,金属锁舌弹回的“咔哒”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声沉闷的叹息。

  “回来啦?”

  妈妈正弯腰用抹布擦拭着餐桌上残留的水渍,闻声直起腰。

  她手里的抹布搭在桌沿,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随意蹭了蹭,目光越过我的肩膀看向门后,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你张叔呢?没跟你一块儿上来?”

  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了一下,

  我避开她殷切的视线,弯腰假装整理鞋带,声音尽量压得平稳,不让情绪泄露半分:“哦,他说去买包烟,让我先上来。”

  这话出口的瞬间,连我自己都觉得蹩脚。

  “嗯?”

  妈妈眉头微蹙,嘴角勾起一抹好笑的嗔怪,“咱家就是开烟酒店的,他跑出去买什么烟?这人是不是老糊涂了?楼下小超市的烟还能比咱家便宜?”

  鞋带在我手指间打了个死结,怎么解都解不开,就像我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

  我用力扯了一下,低着头,闷声道:“那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想透透气吧。”

  妈妈显然不信这套说辞,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但她没再多问,转身走向沙发,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这人,真是……神神叨叨的。”

  她嘟囔着,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拨通了张伟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免提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有些失真。

  “喂?你跑哪儿去了?孩子都上来了!”

  听筒里传来张伟略带喘息的声音,伴着嘈杂的风声:“啊?哦!买盒烟买盒烟!兜里没烟了。就在楼下便利店,马上回来!两分钟!”

  “买烟?家里那一柜子烟是摆设啊?你……”

  妈妈的语气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不满和管家婆式的训斥,

  “瞎跑什么!赶紧回来!水果都切好半天了!”

  她不等那边解释,气呼呼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买烟……买烟……

  张伟的借口,竟然和我随口胡诌的谎话严丝合缝。

  这该死的巧合...!

  他根本就不是去买烟,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为了给我和妈妈留出一点独处的空间,也是为了给我一点“冷静”和“消化”的时间。

  “傻站着干嘛?快过来坐,吃点水果。”妈妈似乎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开了,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一个精致的玻璃果盘摆在茶几上。

  切成小块的苹果、剥了皮的橙子瓣,还有几颗洗得晶莹剔透、带着水珠的葡萄。

  我在沙发一角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垫子里,却感觉如坐针毡。

  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牙齿咬下去,清脆的果肉在口腔爆开,本该是甘甜的汁水,此刻却味同嚼蜡,只有一股淡淡的酸涩在舌根蔓延。

  我机械地咀嚼着,眼睛盯着果盘里橙子鲜艳的色泽,脑海里却像坏掉的放映机,反复回放着那条昏暗小路上,张伟那张在烟雾缭绕中忽明忽暗的脸。

  还有那句像冰锥一样,一点点敲进我骨髓里的话——“你妈妈她……不是也挺乐在其中的吗?”

  那个念头像一条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收紧,再收紧。

  没过多久,门锁“滴”的一声再次响起。

  张伟回来了。

  他推门而入,脸上依旧那副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我注意到,他手里居然真的攥着一包没拆封的香烟。

  “哟,回来得挺快啊。”妈妈立刻发难,双手叉腰,眉毛紧蹙地盯着他,“小枫说你买烟去,我还不信,结果你还真买烟去了?家里堆着那么多烟,你是钱多烧的还是嫌地方太宽敞?”

  她走上前,作势要去翻他的口袋:“买的什么烟?让我看看!别是被哪个小超市的老板娘忽悠了!”

  张伟嘿嘿笑着,身体灵活地像条泥鳅,侧身躲开妈妈的手,把手里那包利群晃了一下,然后迅速揣回裤兜里:

  “哎呀,路过顺手嘛!就一包利群,这不也是照顾邻居生意嘛。”

  他打着哈哈,目光却越过妈妈的肩膀,飞快地扫过坐在沙发上的我。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还有一种确认盟友般的笃定。

  我当然知道他口袋里那包烟只是个道具。

  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观察我和妈妈独处后的反应,看看我有没有在这个间隙里“乱叫”。

  妈妈白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没再追究,只是嘟囔了一句:

  “瞎折腾,钱多没处花。”她转身又去收拾厨房里最后一点杂物。

  张伟换了鞋,径直走到我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他伸手拿起一块苹果,并没有急着吃,而是放在手里把玩着。

  见妈妈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他脸上那点刻意维持的憨厚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整个人放松下来,陷进沙发里。

  他咬了一口苹果,身体微微朝我这边倾斜,压低了声音。

  “你看,”他一边咀嚼,一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亲昵,“咱们爷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在说:瞧,不需要串供,你都知道该怎么说。

  这句话像一块沾满油污的抹布,狠狠地擦过我的耳膜,带来一阵强烈的生理性反胃。

  心有灵犀?和他?在妈妈的秘密上?

  我死死盯着茶几上的纹路,咬紧了后槽牙,才克制住自己没把手里的半块苹果砸在他脸上。

  “什么心有灵犀?”

  妈妈恰好从厨房出来,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后几个字,疑惑地停下脚步追问,“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张伟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那副笑容重新堆了起来。

  他拿起另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打着哈哈:“嘿嘿嘿,没啥没啥!我说我和晓枫都爱吃苹果呢!这不,口味都随你嘛!”

  妈妈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

  她显然不信这鬼话,但大概以为这只是男人间建立感情的某种笨拙方式,便也懒得深究。

  “神神叨叨的……没个正形。”她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把抹布挂好,解下那条围裙搭在椅背上,“行了,我去洗澡了,一身油烟味,难受死了。”

  她走进浴室,很快,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蒸腾的雾气慢慢模糊了那扇磨砂玻璃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张伟。

  没了妈妈在场,张伟拿起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台,最后停在一个吵闹的综艺节目上。

  五光十色的画面在屏幕上跳动,夸张的笑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却让这份沉默显得更加压抑和诡异。

  他似乎完全不觉得尴尬,甚至还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随着电视里的笑点偶尔发出两声轻笑。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回自己房间了。”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沙发上的男人宣告撤退。

  没等他回应,甚至不敢看他的表情,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客厅。

  推开卧室房门,一股混合着旧书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我的房间。

  一切都和我离家上学前一模一样。

  书桌上还堆着高三冲刺时没做完的习题集,书架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教材和泛黄的漫画书,墙上那张C罗的海报边角已经微微卷起,床头那只陪伴了我多年的旧玩偶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

  时间仿佛在这个几平米的空间里仁慈地停滞了。

  这里没有“夜魅”,没有直播,没有穿着黑丝的“晚晚”,也没有那个叫张伟的男人。

  这里只有过去。

  这熟悉到骨子里的环境,像一层无形的茧,暂时包裹住我颤抖的心,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安全感。

  我反手关上门,把电视的喧嚣和张伟的存在隔绝在外。

  世界仿佛缩小到只剩下这张单人床的大小。

  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崩断的迹象。

  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汹涌袭来,几乎将我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轻微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门前。

  “铛铛铛。”

  敲门声响起,不急不缓。

  “晓枫?睡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妈妈穿着一套柔软的淡粉色棉质睡衣站在门口,湿漉漉的头发用干发巾包着,几缕没包住的发丝调皮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上。

  她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热气,整个人显得放松而慵懒,眼神温柔如水。

  “发什么呆呢?去洗澡吧,热水还够,妈刚洗过,水温正好。洗个澡解解乏,晚上睡个好觉。”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水汽浸润过的清润,是记忆中妈妈最原本的样子。

  “好,这就去。”

  我应了一声,努力从那种恍惚的抽离感中回过神,侧身去拿换洗衣服。

  经过她身边时,一股浓郁的沐浴露清香钻进我的鼻孔。

  那是家里一直用的牌子,牛奶味,甜甜的。

  可这熟悉的味道,此刻却让我的心尖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走进浴室,里面还氤氲着未散的热气和水雾,镜子上蒙着一层白蒙蒙的水汽。

  地面的瓷砖是湿的,洗手台上放着妈妈刚用过的发卡。

  我脱掉衣服,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冲刷着身体,试图带走旅途的尘土和心底那块沉重的黑冰。

  水珠砸在皮肤上,带来短暂的麻痹感。

  我闭着眼,任由水流冲刷着脸庞,想要放空大脑。

  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夜魅”直播间里的画面——那个低角度的镜头,那双被黑丝包裹的长腿,那双高跟鞋,还有那个蹲下的瞬间……

  那温热的水,此刻竟带着一丝灼人的刺痛,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混在水流里,窥视着这个家最隐秘的角落。

  洗完澡出来,客厅的电视还开着,只是声音调小了一些。

  张伟依旧坐在沙发原来的位置上,手里拿着半个没吃完的苹果,已经氧化发黄了。

  他双脚随意地搭在玻璃茶几的边缘,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放松的闲适姿态。

  看见我出来,他只是瞥了一眼,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移开视线,没有打招呼,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一次,我轻轻但坚决地按下门把手。

  “咔哒”。

  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我和这个变质的家之间,竖起了一道最后的防线。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角黑暗。

  我换上睡衣,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拉过被子蒙住头。

  没过一会儿,隔着薄薄的门板,外面传来了妈妈的声音,声音不高,带着点亲昵的嫌弃:

  “你还坐那儿!懒死你了!赶紧去洗澡!一身烟味汗味,要臭死了!”

  紧接着是张伟故意拖长了调子的回应,带着那种让我起鸡皮疙瘩的油滑:

  “遵命~~老婆大人!这就去,这就去!我都等半天了,还以为你想让我一直臭着呢。”

  “要死呀你!”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羞恼,随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促地压低了声音,“嘘!小点声!小枫在屋里呢!听见多不好!你嘴上怎么没个把门的!”

  “怕什么?”

  张伟的声音反而更清晰了些,透过门缝钻进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甚至有些炫耀意味的亲昵,

  “他又不是不知道。大小伙子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也是合法恋爱嘛。”

  门外的对话声渐渐低下去,只剩下电视隐约的背景音,和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浴室的脚步声,接着是浴室门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汽车鸣笛,划破小城的寂静。

  舟车劳顿的疲惫,残留的酒意在热水作用下的回涌,以及那压在心底、终于向张伟咆哮而出却被软绵绵挡回来的质问…

  几种复杂的感受交织在一起,像一只沉重而温暖的大手,缓缓地将我的意识拖向混沌的深渊。

  眼皮越来越沉。

  那些混乱的画面——母亲沐浴后的红晕、张伟搭在茶几上的脚、直播间里的黑丝、那包没拆封的利群烟……都在旋转、模糊、扭曲。

  最终,它们被一片温暖却令人窒息的黑暗吞噬。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而,即使在睡梦中,那昏黄路灯下张伟模糊的脸,和那句如幽灵般的低语,仍在睡梦中盘旋。

  第十一章

  意识回笼的时候,刺眼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没拉严实的缝隙,像一道金色的利刃,斜斜地刺在我的眼皮上。

  我眯着眼,在枕头边摸索了半天,抓过手机按亮屏幕。

  八点四十。

  竟然睡了这么久。昨晚那种混乱、压抑的情绪像是一场消耗体力的重感冒,让我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也格外累。

  推开卧室门,一股混合着油烟和葱花的家常香味扑面而来。

  妈妈正端着一盘刚出锅、还在滋滋作响的炒青菜从厨房走出来。

  她穿着那身熟悉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了个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耳边,脸上没化妆,皮肤虽然不如直播滤镜下那么白得发光,却透着一种真实的红润。

  看到我,她脸上绽开温和笑意:

  “醒啦?刚想去叫你起来吃饭呢。快去洗漱吧。”

  餐桌上摆着,一盘清炒时蔬,两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几颗白煮鸡蛋,还有昨晚剩的红烧排骨,以及一砂锅冒着热气的白粥。

  这是最朴素不过的早餐了。

  看着眼前这个忙前忙后、给我盛粥递筷子的母亲,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夜魅”直播间里的画面,

  那个穿着紧身包臀裙、黑色丝袜、踩着细高跟鞋的女人;那个对着镜头缓缓蹲下、甚至微微张开双腿迎合弹幕索要“福利”的“晚晚”。

  眼前这个系着围裙、眼神慈爱的母亲,和那个在欲望凝视下肆意展示身体的艳俗女主播,就像两张截然不同的拼图,被强行拼凑在同一个躯壳里。

  巨大的撕裂感让我一阵眩晕,几乎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我默默的拉开椅子坐下,低头喝了一口粥,温热的米汤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熨帖了一下胃里的空虚。

  “妈,店里……上午不开门吗?”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记忆里,那个名为“晚晚”的账号,很多次直播都是在上午进行的。

  那时候,店里通常冷清无人。

  妈妈正给我夹煎蛋,闻言头也没抬,语气轻松平常:

  “上午没什么生意,懒得跑一趟了。中午吃完饭再过去就行,正好让你多睡会儿。”

  她的语气太自然了,仿佛这真是一个因为想偷懒、想照顾儿子而做出的寻常决定。

  但我心里清楚,这大概率是个谎言。

  如果不去店里,那个固定的机位怎么解释?

  那些上午准时开播的画面怎么解释?

  但我没有戳破,只是沉默地接着妈妈递过来的煎蛋。

  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个揣着定时炸弹的小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表面的和平。

  默默喝了几口粥,我放下勺子,目光扫过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妈,张叔呢?”

  “起大早就走啦。”

  妈妈把剥好的鸡蛋放在我碟子里,自己也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

  “他说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哦。”

  我用筷子插起鸡蛋咬了一口,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心跳却在加速。

  我抬眼看她,用一种看似随意实的语气问道:

  “昨晚……他在这住的?”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妈妈夹菜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她抬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连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啊……嗯……”

  她含糊地应着,眼神有些躲闪,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扒了一口粥,仿佛做了什么错事被家长抓包的早恋少女,全然不见直播镜头前那种游刃有余,甚至带着点挑逗意味的熟稔。

  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样子,我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却又伴随着一丝奇怪的释然。

  至少,她还会因为这种事在儿子面前感到害羞。这说明,那个传统的、知耻的母亲,还在。

  我深吸一口气,故意用一种轻松、甚至带着点“我都懂”的调侃口吻说:

  “没事,我都多大了,还能什么都不懂吗?你跟张叔在一起,我理解的,也支持。”

  “去去去!”

  妈妈立刻羞恼地白了我一眼,脸上的红晕更甚,没好气地嗔怪道,

  “小屁孩,还在我面前装大人?吃你的饭!” 虽然嘴上骂着,但她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那份被儿子撞破亲密关系的尴尬消散了不少。

  “嘿嘿。”我笑了笑,决定趁热打铁。 我放下筷子,收敛了笑容,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一整夜、几乎要将我折磨疯了的核心问题:

  “妈,说真的……你和张叔在一起……怎么样?开心吗?”

  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哪怕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迟疑、勉强,或者是……那种被操控的迹象。

  妈妈沉默了片刻,低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白粥,热气熏蒸着她的睫毛。

  过了几秒,她才抬起头。

  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那笑意直达眼底,没有一丝杂质:

  “挺好的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不是我妈嘛,”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又带着认真的关切,

  “我当然要关心关心了。他要是对你不好,欺负你,或者……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现在长大了,能保护你了。”

  这句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妈妈愣了一下。 随即,她的眼眶瞬间红了,眼里蒙上了一层清晰可见的水光。

  她放下勺子,隔着餐桌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傻儿子,”

  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又充满了感动,“放心吧,他对妈妈挺好,真的挺好。妈妈也很开心,也很幸福。”

  她顿了顿,看着我,眼神无比真挚,语气里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

  “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但妈妈觉得最幸福的,还是有这么好的儿子关心我。”

  她起身过来,在我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吧唧。” 那个吻,带着属于母亲的温度,带着米粥的清香。

  我抿紧了嘴唇,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攥紧了裤子布料。

  心头百味杂陈。

  欣慰?当然有。

  看到母亲有人疼爱,不再孤单,作为儿子我该高兴。

  但更多的,是那份无法言说的困惑和撕裂感。

  她说开心,说幸福,眼神不像作假。

  可那份“开心”和“幸福”,与她在直播中那个被物化、被窥视、被意淫的“乐在其中”,究竟是同一种东西吗?

  张伟那套“生活调剂”、“证明魅力”、“找点刺激”的歪理邪说,难道真的在她心里也生了根、发了芽,成了她“幸福”的一部分?

  还是说,她为了维持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为了留住这个男人,才不得不去迎合他的恶趣味,并强迫自己相信这是“快乐”?

  “那就好。” 最终,我只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我低下头,大口地喝粥,热粥烫得舌头发麻,也掩饰着我内心翻腾的复杂情绪。

  饭后,妈妈换衣服准备去店里。

  “妈,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主动提出。

  “放假就在家休息玩呗,去那干嘛?店里也没什么事。”

  妈妈有些意外,正在穿外套的手停了一下。

  “反正也没事干,在家也无聊。”我坚持道。

  妈妈笑了,话锋一转,带着点小小的狡黠和使唤儿子的理所当然:

  “行,你要是想去,正好帮妈理理货。前天刚到了几箱酒,还没上架呢,我腰有点酸,懒得搬。”

  出门时,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她的穿着。

  正是那套我第一次在抖音直播里看到她的衣服:浅蓝色的衬衫,外面披着一件普通的米色针织开衫,下身是一条深色的、版型很正的直筒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看起来就很舒适好走路的黑色平底鞋。

  朴素,利落,大方。 是那个为了生计勤恳忙碌的女店主形象。

  这与“夜魅”里那个穿着包臀裙、踩着恨天高、丝袜诱惑的妖娆女人,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

  这种反差,就像两记重拳,交替着砸在我的胸口。

  来到“晴枫烟酒店”,推开玻璃门,熟悉的混合着烟草和酒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斑,尘埃在光柱里飞舞。

  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柜台侧面——那个曾经放置隐藏摄像头的角落。

  那里现在空空如也。 只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积灰,证明那里曾经长期摆放过什么东西。

  那个贪婪窥视的黑色镜头,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我的心并没有因此轻松半分。

  我知道,它只是暂时消失了,或者,换到了一个我还没发现的地方。

  下午的时光,平淡得有些无聊。 我像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一样,拿着抹布擦拭着柜台玻璃,把货架上的酒瓶摆得整整齐齐。

  妈妈则坐在柜台后的高脚椅上,整理着一叠厚厚的票据,偶尔在手机上回复着什么信息,神色平静而专注。

  大约三点多,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发出一声脆响。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夹着公文包、神情略显拘谨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目光快速扫过琳琅满目的货架,没有丝毫挑选的意思,也没有过多停留,径直走向最里面的玻璃精品柜台。

  他指着里面一瓶包装奢华、瓶身雕龙画凤、系着金色丝带的白酒——那醒目的红色价签上赫然标着“1980元”。

  “老板,这个,给我拿一瓶。”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急促。

  我正在旁边擦货架,忍不住瞥了一眼。 我认得那酒。

  那是个不知名的小厂出的所谓“纪念版”,包装唬人,但酒质一般,进货价撑死三百块。

  妈妈却像是早有准备,熟练地打开柜门,取出那瓶酒,用精致的礼盒包装好,动作麻利地放在柜台上。

  “一共1980,刷卡还是扫码?”

  男子掏出手机,没有丝毫犹豫地付了款。

  紧接着,他又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妈妈:“再给我这会员卡里充两万。”

  滴。

  扫码付款,两万块瞬间到账。

  全程他没问一句酒的好坏,没尝一口,也没多看其他商品一眼。

  仿佛他来这里不是买东西,而是为了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拿了酒和小票,他转身就走,匆匆忙忙,像是在躲避什么。

  玻璃门重新关上。

  我忍不住走到柜台边,压低声音:

  “妈,这些人是不是傻?这酒……哪值这个价啊?还有充两万……他喝得完吗?”

  妈妈正在整理收银机,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意味。

  “傻?呵呵,晓枫,这些人精着呢,他们才不傻。”

  她轻轻摇头,把那叠小票收进抽屉,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沧桑:

  “花两千块买瓶酒,再充两万块,你以为他图的是酒?那是图个‘方便’。有些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办,就得靠这些弯弯绕绕。”

  她看着我,眼神柔和了一些,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简单来说,应该是你张叔又给人办了什么事情,所以...哎。你还小,刚上大学,心思单纯。等你真正出了社会,自己摸爬滚打几年,有些事……就什么都懂了。”

  说完,她便不再细说,低下头继续算账。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瓶廉价酒原本摆放留下的空缺,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寒意。

  这家看似普通的小小烟酒店,除了那个隐秘的直播间,是否还隐藏着更多我不知道的、属于成人世界的灰色秘密?

  张伟的“人脉”,妈妈的“生意”,是否都建立在这些我看懂或看不懂的规则之上?

  ……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再无顾客。

  店里的寂静被放大了,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妈妈坐在椅子上,低头专注地摆弄着手机。

  她的手指偶尔快速滑动,似乎在浏览什么,嘴角有时会抿起一丝细微的弧度,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无法解读的光芒。

  是看到了有趣的新闻?

  还是在回复“夜魅”里的私信?

  又或是在和张伟调情?

  我坐在另一边的矮凳上,手里摊着一本从家里带来的旧书,假装看得入神,书页却半天没有翻动一下。

  我的目光,像失控的指针,一次次不由自主地飘向母亲和她手中那块小小的屏幕。

  那屏幕像一扇紧闭的黑门。

  门后连接的,究竟是日常的朋友圈、购物APP,还是那个光怪陆离、充满欲望和窥视的“夜魅”世界?

  我什么也看不到。 眼前只有妈妈沉静柔美的侧影,和窗外渐渐西斜、将影子拉得细长的阳光,构成一幅看似安宁、实则暗流涌动的画面。

  五点半。

  妈妈终于放下手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美好的曲线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晓枫,妈妈晚上要出去吃饭,你自己回家点个外卖对付一下?或者冰箱里有速冻饺子,你自己煮点吃?”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一股酸味:

  “谁啊?张叔吗?”

  问完就觉得自己有点傻,除了他还能有谁? 妈妈正在收拾她的包,拿出粉饼补了补妆。

  闻言没回头,声音带着点嗔怪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

  “还能有谁?你张叔呗。”

  “怎么,处个男朋友,就连儿子都不管了?”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抱怨,试图掩饰内心的酸涩和那种被抛弃的恐慌。

  妈妈转过身,脸上是明媚的笑容,甚至带着点恋爱中女人特有的娇俏,那种神态,让她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她走过来,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像小时候一样:

  “去!小没良心的!昨天那一桌子大鱼大肉喂谁了?今天让你自己解决一顿就委屈啦?

  妈告诉你,今天因为饭桌上还有一些你张叔的朋友,带你不方便,要不然就带你一块去了,

  知道了吧,嗯,妈走啦!钱转你微信了,你自己吃点好的!”

  她拿起包,脚步轻快地推门而出。

  我立刻跟到店门口。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刚刚亮起,昏黄的光晕洒在街道上。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滑行过来,停在路边。 那是张伟常开的那辆车。

  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张伟穿着一件深色衬衫,朝着妈妈招了下手。

  他也看到了站在店门口阴影里的我,随意地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

  妈妈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隔着一段距离,车窗没有完全关闭。

  我看到张伟侧过脸,似乎对妈妈说了句什么,可能是夸赞,也可能是调情。

  妈妈笑着回应,肩膀还亲昵地轻轻撞了他一下。

  那是一个完全属于他们两人的封闭而亲密的小世界。

  车子启动,红色的尾灯在渐浓的夜色中划出两道流光,很快汇入繁忙的车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独自站在原地。

  夜风吹过,带着深冬的刺骨凉意,穿透了单薄的衣衫,一直冷到骨头缝里。

  巨大的孤独感和被排除在外的隔膜感,像潮水一样瞬间将我淹没。

  他们拥有彼此的秘密,拥有彼此的“乐子”,拥有那个我不懂的成人世界。

  而我,似乎真的被那句“永远都是孩子”给死死钉在了原地,隔绝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默默锁好店门,拉下卷帘门,发出哗啦啦的巨大声响。

  踏上回家的路,街灯把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形单影只。

  回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冷冷清清。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那顿饭的余香,但此刻只显得更加讽刺。

  我不想动弹,不想煮饺子,也不想开灯。

  瘫在沙发上,我随手订了一份最常吃的黄焖鸡米饭外卖。

  半小时后,外卖到了。

  打开餐盒,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却勾不起半点食欲。

  我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米饭,味同嚼蜡。

  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苏婷的微信聊天界面。 我们聊了些琐碎的日常,学校的放假安排,她爸爸最近病情稳定的好消息。

  她还提到了国外最近很火的一个AI大模型,据说逻辑分析能力超强,能像个心理专家或者侦探一样,解答各种复杂的问题。

  看着屏幕上苏婷发来的“AI”两个字,一个念头突然像野草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疯狂生长,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为什么……不去网上查查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既然我身在局中,看不清迷雾,既然我无法向苏婷、向任何人诉说这个难以启齿的家庭现实,

  那么……为什么不问问那个绝对理性、绝对客观、绝对不会泄密的“它”呢?

  那些堵在心口的困惑,那些像乱麻一样纠缠不清的线索。

  张伟那套“生活需要刺激”、“乐在其中”的荒谬理论。

  妈妈看似幸福满足,却又在直播间里做出那种迎合动作的巨大分裂。

  那个中年顾客一掷千金背后隐喻的灰色规则…

  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张伟在用某种手段精神控制PUA妈妈?

  还是妈妈真的如他所说,在压抑了半辈子的生活后,在那种被窥视、被追捧的虚荣中,找到了某种扭曲的“价值感”和“快乐”?

  为什么他们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在我面前扮演着“正常”的父母角色,毫无愧色?

  巨大的迷茫和无处宣泄的憋闷,让我急需一个出口。

  哪怕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给出的分析,哪怕是几行没有温度的代码生成的逻辑,也总比我自己一个人憋在这个死胡同里,被迷惘和猜疑逼疯要强。

  我匆匆扒完最后几口饭,将还有一半没动的餐盒推到一边,抽了张纸巾擦擦嘴。

  解锁手机屏幕,打开浏览器,寻找APP,下载,最终,打开那个AI对话框。

  指尖悬停在虚拟键盘上方,微微颤抖。

  片刻后,我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绝。 我一字一句地,敲下了那个困扰我日日夜夜、让我羞耻又痛苦的疑问:

  “如何理解妈妈默许男友在擦边直播平台直播她的身体?男友声称这是中年夫妻寻求刺激、妈妈看似也乐在其中。现实中妈妈又说和男友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我该相信谁?这背后可能是什么心理或动机?”

  光标在问题末尾闪烁,像一只在黑暗中等待答案的眼睛。

  我按下发送键。 将这份难以启齿的、沉重的迷惘,投向了冰冷而庞大的数据海洋,等待着“AI”,给予我一道能劈开这重重迷雾的“理性之光”。

  第十二章

  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的房间里幽幽闪烁,像一只独眼怪兽,死死盯着我的脸。

  几秒钟的静默后,光标疯狂跳动,大段的文字如瀑布般倾泻而出。

  那不是有温度的安慰,而是一份冰冷、精准、甚至带着点残酷意味的诊断报告。

  AI的回复分成了三条,条理清晰得让人心寒:

  【动机分析:多重心理驱动】 “根据描述,母亲的行为可能源于成年人在长期单调生活中对外部刺激的渴求,以此缓解压力或重新确认自我价值。男友的推动主要基于商业动机,利用伴侣身体获取流量变现。母亲的参与看似被动,实则可能出于对伴侣的信任、情感妥协,或潜意识里的经济、容貌等焦虑。”

  【关系动态:表演性顺从】 “中年女性在亲密关系中,若伴侣占据主导,往往表现出‘表演性顺从’。直播可能并非她原本的意愿,但为了维持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或为了迎合伴侣的喜好,她选择配合。这是一种以身体为筹码的情感维系手段。”

  【高概率心理画像:特殊癖好】 “需警惕两种特殊心理机制: A. 男友可能存在‘绿帽癖/淫妻癖’(Cuckold Fetish):通过展示伴侣身体、让伴侣被他人注视甚至意淫,从而获得心理满足或性兴奋。这种人往往将伴侣置于被窥视的境地,以此激发自身的占有欲或受虐快感。 B. 母亲可能存在‘露出癖’(Exhibitionism)倾向:享受在公共或半公共空间暴露身体带来的紧张感与关注度。这对中年女性而言,可能是对抗容貌焦虑、验证自身性魅力尚存的一种极端方式。”

  “淫妻癖”。 “露出癖”。

  这两个词像两颗带毒的子弹,毫无征兆地击穿了屏幕,射进我的视网膜,炸开一团黑色的污血。

  前面的分析还算中规中矩,像隔靴搔痒的心理学教材。

  但最后这一条,却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疯狂窜上后脑勺,头皮一阵发麻。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像吞了一把沙子。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在搜索框里输入那两个令我作呕的名词。

  明明知道那背后是怎样肮脏的深渊,明明知道一旦看清就再也回不去,但我像个中了邪的自虐狂,非要逼自己睁大眼睛,看个清楚。

  回车键按下。

  搜索结果瞬间铺满屏幕,字字句句都像在陈述那个我极力逃避的事实。

  【淫妻癖(Cuckold Fetish)】 “一种性偏好。个体通过诱导伴侣暴露、或目睹伴侣被他人窥视、意淫,来获取快感。表现为主动分享伴侣私密照、鼓励伴侣穿着暴露、甚至制造伴侣‘出轨’的假象。其核心在于‘羞辱’与‘共享’带来的扭曲刺激,以及对自己拥有‘令人垂涎的伴侣’的变相肯定。”

  【露出癖(Exhibitionism)】 “通过向陌生人展示性征或裸露身体获得心理满足。在女性身上,常表现为在公共场合穿着极度暴露、参与擦边拍摄。驱动力往往是对‘被关注’的病态渴求,以及自我价值感缺失后的过度补偿。尤其是面临衰老焦虑的中年群体,通过陌生人的贪婪目光,来确认自己依然具有性吸引力。”

  屏幕的光有些刺眼,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脑海里,那些原本零散的、被我刻意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这些定义的强力胶水下,被强行拼凑成一幅幅高清的画面。

  火车上,“夜魅”直播间里,

  那条紧身包臀裙,那双踩着细高跟的脚,那个对着镜头缓缓下蹲的动作。

  还有那一闪而过的纯白色内裤。

  当时弹幕里污言秽语狂欢,张伟在旁边也许正看着这一切,脸上挂着那种满足的、扭曲的笑。

  而妈妈……她在笑。

  不是被强迫的苦笑,不是无奈的假笑。

  是那种带着点小得意、带着点嗔怪、甚至带着点享受的轻笑。

  “你们这帮坏蛋!天天就知道要福利!” 她的声音在脑子里回荡,

  和AI给出的“对抗容貌焦虑”、“验证性魅力”的定义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咬合声。

  这就是张伟口中的“刺激”? 这就是妈妈所谓的“开心”?

  张伟,那个在饭桌上给我夹菜、笑着谈论“爷们儿交流”的男人,骨子里竟然藏着这种把自己的女人推出去给人看的阴暗癖好?

  而妈妈,那个会因为被儿子撞破恋情而脸红的传统女性,竟然在那个隐秘的镜头前,享受着几千个陌生男人的意淫,以此来证明自己还“年轻”,还“有魅力”?

  巨大的荒谬感让我感到一阵眩晕,我强撑着颤抖着手,再次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

  “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我无法接受,但我又不想失去妈妈。”

  AI的回复依旧快得惊人,冷静得近乎冷漠:

  【冷静观察,避免冲突】 “此时直接摊牌可能导致家庭关系破裂。建议继续观察,确认母亲是否受到胁迫。若无明显强迫迹象,避免站在道德制高点进行指责。”

  【寻求专业介入】 “若无法独自消化,可寻求家庭心理咨询师的帮助。若涉及违法传播,可咨询法律意见。但前提是保护母亲隐私。”

  【终极建议:课题分离】 “你需要意识到:母亲首先是一个独立的成年女性,其次才是你的母亲。每个人都有支配自己身体和追求快乐,哪怕是旁人眼中的低级快乐的权利,只要不违法、不伤害第三方,旁人——即便是子女——也无权干涉。这在心理学上称为‘课题分离’。无论你是否理解,尊重她的选择,关注你自己的生活,或许是痛苦最小的解脱方式。”

  “母亲首先是一个独立的成年女性。” “追求快乐的权利。” “旁人无权干涉。”

  这几行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口。

  一开始,我觉得这简直是混账话! 我怎么能不干涉?她是我妈! 哪怕是心理咨询,哪怕是报警……

  可是,报警抓谁?抓张伟?还是连妈妈一起抓? 摊牌?质问她为什么要在网上露内裤给别人看? 我想象着那个画面:妈妈羞愤欲绝的脸,张伟撕破脸皮的愤怒,这个家瞬间分崩离析,变成一地鸡毛。

  我做不到。

  那股冲上头顶的怒火,在现实的铜墙铁壁面前,像潮水一样迅速退去,只留下满地苍凉的泡沫。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最后那条建议。

  慢慢地,一种奇怪的感觉升了上来。 那是一种近乎自欺欺人的释然,一种为了逃避痛苦而强行给自己注射的麻醉剂。

  是啊。

  我又在这里急什么呢?

  愤慨什么呢?

  她已经三十七岁了,守寡快三年,在最困难的时候,一个人辛苦拉扯我长大。

  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个男人依靠,虽然这男人有点变态;

  她好不容易找回点自信,虽然这自信来源有点不堪。

  但正如她所说,她“挺开心”,“挺幸福”。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活法”,

  如果这就是她理解的“爱”与“被爱”,

  我作为一个现在一年才能回家两次的儿子,凭什么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去粉碎她的“幸福”?

  只要她还爱我,只要她还是那个会给我做红烧排骨、会关心我冷暖的妈妈,其他的……真的那么重要吗?

  或许,我才是那个没断奶的孩子,妄图把母亲永远禁锢在“圣母”的神坛上,不许她有一丝一毫的私欲和瑕疵。

  这是一种极其消极的、甚至带着点虚无主义的“想通”。

  但我必须这么想。

  因为只有这么想,我心口那块巨石才能稍微挪开一点缝隙,让我喘上一口气。

  只有接受这个设定,我才能在这个家里继续待下去,才能面对明天早晨那个端着热粥的妈妈,而不至于崩溃。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似乎轻了一些。

  那不是解脱的轻盈,而是放弃挣扎后随波逐流的虚浮。

  “咔哒”。 我按下锁屏键,切断了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真相。

  屏幕熄灭,房间重归黑暗。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

  呼——

  冬夜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裹挟着干燥的尘土气息,像粗糙的砂纸,狠狠摩擦着我的脸颊。

  那种刺骨的凉意顺着领口钻进衣服,贴着皮肤游走,让我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远处的街道上,路灯如星河般蜿蜒,车流汇成光带。

  万家灯火,每一扇窗户后面,或许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妥协。

  我们家,也不过是其中一盏罢了。

  我望着那片深邃而宁静的夜色,眼底的波澜慢慢平息,结成一层薄薄的冰壳。

  我决定做一个“瞎子”,做一个“哑巴”,做一个懂事的“成年人”。

  哪怕这所谓的“懂事”,本质上是一种懦弱的逃避。

  夜风吹散了屋里残留的外卖气息,也吹散了胸腔里沉积的滞涩。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第十三章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浸泡在温吞的蜂蜜水里,缓慢、粘稠,带着一种家的甜腻。

  妈妈把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这个几十平米的小家,以及我这个归巢的儿子身上。

  那一角落的“夜魅”APP图标,被我塞进了手机最深处的文件夹,眼不见为净。

  我在家时,妈妈去店里的时间总是拖得很晚。

  清晨,厨房里准时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她变着花样给我做复杂的早餐,皮蛋瘦肉粥熬得软烂,小笼包也是现包现蒸。

  饭桌上,她拉着我闲聊,从学校食堂的饭菜吐槽到苏婷家的近况,事无巨细,仿佛要把我不在身边的每一分钟空缺都用语言填补回来。

  当我主动提出陪她去店里时,她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连换鞋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像是中了什么大奖。

  店里依然清闲,我手里攥着抹布,依旧擦拭着早已纤尘不染的柜台玻璃。

  目光偶尔会像失控的磁针,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曾经放置摄像头的角落,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地板砖灰色的接缝线沉默地延伸,嘲笑着我多余的敏感。

  “妈,张叔呢?”我装作随意地问起。 以前那个恨不得长在店里、围着妈妈转的人,最近却神出鬼没,只在饭点或者晚上才像个住客一样出现。

  妈妈正低头整理着新到的一箱香烟,

  闻言她头也没抬,含糊地应道:

  “他啊,自己又不是没家。现在店里也没什么事,我都让他忙自己的去,用不着老耗在这儿。”

  她的语气平淡,没解释张伟具体在忙什么,我也默契地没再追问。

  只要张伟不在眼前晃悠,对我来说,这店里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些。

  日子就在这种平静中滑过。

  一天上午,我和苏婷视频。

  屏幕那头,她穿着奶茶店统一的围裙,背景是嘈杂的工作台和闪烁的电子菜单。

  她的马尾辫有些松散,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

  顶灯惨白的光打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脸颊比上次见面时又削瘦了几分,眼下的淡青色在美颜镜头下依然隐约可见。

  她努力对着镜头笑,跟我讲店里遇到的奇葩顾客,比如有个小朋友非要点“会跳舞的珍珠奶茶”,逗得店员们哭笑不得。

  “累不累?”我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她脸颊的温度。

  “还好啦,习惯了。”她摇摇头,笑容依旧明亮,像是在安慰我,“就是站得久了小腿有点胀。你呢?在家是不是被阿姨喂胖了?”

  就在这时,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凑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挤进了镜头。

  她一眼就看到了屏幕里苏婷略显疲惫的样子,眉头立刻心疼地蹙起,那是长辈特有的关切神情:

  “哎哟,婷婷啊,看这小脸瘦的……晓枫!你在学校以后可得给我多关心关心人家姑娘,听见没?不许欺负人家!要是敢让婷婷受委屈,妈第一个饶不了你!”

  她半真半假地“威胁”我,语气里是满满的疼惜,仿佛苏婷才是她的亲闺女。

  “阿姨好!”苏婷在那边赶紧甜甜地打招呼,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阿姨您放心,晓枫对我可好了。您在家也要注意身体呀!”

  “哎,好孩子,阿姨知道。你打工也别太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妈妈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几句,才把水果盘塞给我,示意我好好聊,自己则转身去了卧室,体贴地把空间留给我们。

  和苏婷又聊了几句,奶茶店就来了单,苏婷匆匆挂了视频。

  到了晚上,苏婷的微信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晓枫!刚刚发现卡里突然多了五千块!怎么回事呀?”

  五千块? 张伟又往里转钱了?

  我没有立刻回复苏婷,而是把手机揣进兜里,起身走向客厅。

  张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着那种咋咋呼呼的综艺节目,他看得并不专注,手指在遥控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

  “张叔。”我叫了他一声,声音尽量压得平静。

  “嗯?”他抬起头,眼神从电视挪到我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表情,“咋了晓枫?”

  “那个……那张银行卡上,今天收到了五千块钱,是你转的吗?”我站在沙发旁,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张伟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淡,甚至带着点“这有什么好问”的随意。

  他放下遥控器,身体向后更深地靠进沙发里,摆了摆手,示意我靠近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个啊。那卡不是绑定着直播提现的账户嘛。前几天提了一笔,应该是今天才到账吧。”

  他说得极其自然,完全没有避讳钱的来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正在厨房忙碌的妈妈的背影,确认她没注意这边,才继续说道: “苏婷那孩子,家里情况你也知道,她爸看病那就是个无底洞,她自己还打工,不容易。这钱,就当是我和你妈的一点心意,给她添点营养费,或者快过年了买件新衣服也行。你们拿去用就是,别有负担,啊。”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五千块只是随手在路边捡到的硬币,转过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没有邀功,没有施压,甚至没有那种施舍者的傲慢。

  他刻意淡化了这笔钱是靠妈妈直播赚来的事实,把重点放在了“心意”和“给苏婷”上。

  最后那句“别有负担”和“你拿去用就是”,更是将决定权完全抛给了我,显得无比大方和……置身事外。

  看着他坦然甚至带着点随意的表情,我脑子里之前那个“张伟可能是为了敛财”的念头,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如果他真是为了把妈妈当摇钱树,怎么会把提款卡直接给我?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把这笔钱放在眼里? 这副浑不在意、又似乎充满人情味的姿态,让我无法简单地将他钉在“贪财小人”的耻辱柱上。

  他就像一团模糊的影子,让我看不清他的核心。

  难道真如AI所说,这仅仅是一种扭曲的“爱好”?

  最终,我只能压下翻腾的思绪,对张伟点了点头,含糊地说了声:“嗯,知道了,谢谢张叔。”

  转身回房间时,我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口气,才拿起手机给苏婷回复: “嗯,是我。”

  “那是我以前攒的一些压岁钱,一直放抽屉里没动,这两天想着快过年了,就存银行转给你了。

  别太省,该用就用。身体要紧。”

  谎言敲出去的时候,指尖都有些僵硬。

  这是“脏钱”,但我必须把它洗白。

  我不愿让她知道这笔钱的背后藏着怎样的窥视和意淫,更不愿让她承受那份沉重的心理负担。

  很快,苏婷的回复就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还以为谁转错了呢。”

  “谢谢你晓枫!暂时还够用的,你别担心!但我会好好存着的!【拥抱】【感动流泪】”

  看着屏幕上那个流泪的表情符号,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

  时间像被按了快进键,在妈妈忙碌的年货准备和张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串门”中,飞快地滑向了年关。

  家里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阳台上挂起了妈妈亲手灌的香肠、酱好的牛肉,冰箱被各种炸货塞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物特有的、带着烟火气的油脂香。妈妈整天围着灶台转,脸上带着忙碌却满足的红晕,嘴里念叨着“晓枫爱吃这个”、“晓枫小时候最爱那个”,仿佛我才是这个家过年的唯一核心。

  张伟在家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除夕那天,我们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电视里放着喧嚣的春晚,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饭菜丰盛得几乎要漫出来,全是妈妈的手艺。张伟开了瓶不错的白酒,给我也倒了小半杯。

  “来,晓枫,陪张叔喝点!”

  他笑着举杯,脸喝得红扑扑的。

  妈妈立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筷子轻轻敲了下他的杯子:“少让孩子喝!喝多了难受。”但语气里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透着一股嗔意。

  我们吃着,聊着。

  张伟似乎也放下了平日的“忙碌”,话多了些。 当电视里又一个小品强行煽情、试图教育观众包饺子时,张伟嗤笑一声,夹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用筷子点了点屏幕:

  “啧,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大过年的,图个乐呵不行吗?非得弄点大道理塞给人,累不累啊?就不能让人纯粹快乐快乐?现在的编导,脑子都有坑。”

  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那是一种市井小民对宏大叙事的本能解构。

  妈妈也跟着笑了,给他夹了一块鱼肉:“就是,现在的小品是没以前好笑了,看着尴尬。还是吃饭实在。”她又转头夹了一块我最爱的糖醋排骨放进我碗里。

  温暖的灯光,满桌的佳肴,电视的喧闹,张伟带着点市侩的牢骚,那一刻的气氛,我们就像最普通的三口之家,在享受着一年中最重要的团圆时刻。

  看着妈妈满足的侧脸,看着她习惯性地把最好的菜夹给我,听着张伟那并不高明却接地气的吐槽。

  也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混杂着各种不完美,甚至藏着些难以启齿的角落,

  但在某些时刻,它依然能呈现出一种带着烟火气的温馨,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忘记那些阴暗的角落。

  ……

  年味在走亲访友和慵懒的休息中渐渐散去。

  初八一过,街道上恢复了平日的忙碌,我返校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主要是对苏婷的想念,每天晚上的视频通话根本解不了渴。

  晚饭时,我斟酌着开口:“妈,我想……初十左右就回学校。”

  妈妈正给我盛汤的手顿住了。

  汤勺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抬起头看我,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一下,那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但仅仅是一瞬,那光芒又重新亮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于胸,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笑容。

  “哟~”

  她拖长了调子,把汤碗放到我面前,促狭地眨了眨眼,眼角的笑纹深了几分。

  “想女朋友了就直说嘛!跟妈这儿还藏着掖着?当妈看不出来你这几天抱着手机魂不守舍的样儿?”

  她伸出手指,虚虚点了点我,

  “行啦行啦,去吧去吧,妈都懂!”

  她笑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宽容和调侃,

  被妈妈当面戳穿心思,我脸上有些发热,只能埋头喝汤掩饰窘迫:

  “哪有……就是学校有点事。”

  “嘿嘿,年轻人嘛,正常!想当年……”

  一旁安静吃饭的张伟也适时地插了一句,脸上是那种“男人都懂”的笑容,却被妈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接下来的两天,妈妈开始张罗着给我收拾行李。 她像一只忙碌的蜜蜂,在屋子里穿梭。

  换季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检查、叠好;

  我爱吃的零食、她亲手做的酱菜、炸好的肉丸,被她用保鲜盒分装好,一层层、一盒盒地塞进那个已经不小的行李箱里,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我打包带走。

  “这个带上,饿了垫垫肚子。” “这个也带上,牛肉干,给婷婷分着吃。” “哎,这件厚外套还是带上吧,那边万一倒春寒呢?” “充电宝,给你放侧边口袋了啊!别到时候手机没电找不到人!” “身份证、学生证、银行卡……都检查好放钱包里没?”

  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手上的动作细致又麻利。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拉开拉链又费力地合上,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无声牵挂。

  行李箱被塞得鼓鼓囊囊,几乎要爆开。 看着她额角微微渗出的细汗和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的手指,我喉咙有些发哽,那句“妈,够了,装不下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返校那天,天空是淡淡的灰蓝色,带着早春的料峭。

  妈妈和张伟一起送我到车站。

  站台上人不多,空气里混杂着离别和远行特有的铁轨味。

  妈妈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那些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却怎么也说不够:

  “到了学校就给妈发个信息。”

  “按时吃饭,别总吃外卖,食堂的饭菜再不好也热乎,比外卖强。”

  “跟同学好好相处,有什么事别憋着……”

  “常给妈打电话,视频也行……”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化不开的担忧。

  张伟站在她身旁稍后一点的位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偶尔附和一句两句,像个尽职的配角。

  广播响起,催促乘客上车。

  我接过行李箱,对妈妈和张伟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知道了妈,放心吧。张叔,我走了。”

  “哎,路上小心!”妈妈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到了说一声。”张伟也点了点头。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向车门。

  踏上踏板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回头望去。 隔着稀疏的人影和清冷的空气,妈妈和张伟依旧站在原地。 妈妈微微仰着头,目光紧紧追随着我,眼眶似乎有些泛红,双手无意识地交握在身前,像是在祈祷。张伟站在她身侧,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化作一种无声的支撑。

  那一瞬间的画面,像一枚印章,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他们像一对最寻常的父母,在送别远行的孩子。 背景是空旷的车站,头顶是寥廓的天空,一种平凡却稳固的“家”的意象扑面而来,让我心头一酸。

  车厢门缓缓关闭,隔绝了站台的景象,也隔绝了那份复杂的温情。

  我找到座位坐下,心绪却久久无法平静。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开始向后飞掠。

  妈妈泛红的眼眶,张伟搭在她肩上的手,他们并肩目送我的身影……这些画面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弥漫开来。

  不是完全的接纳,不是彻底的认同。 而是一种……妥协?

  是看到了妈妈在他身边时那份被支撑的安心?

  还是被这“一家三口”的温情短暂地迷惑了?

  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就是妈妈世界的轴心。

  她所有的暂停、所有的忙碌、所有的不舍,都是因为我。

  而张伟,似乎也在这场以我为中心的剧本里,扮演了一个让妈妈不那么孤单的角色。

  也许,他并非十恶不赦?

  也许,他那些我看不懂的行为背后,也藏着一些对妈妈、甚至对这个临时拼凑的“家”的……某种形式的在意?

  我闭上眼,任由火车轰鸣着驶向远方,将那些复杂甩在身后。

  ……

  我拖着行李,第一时间奔向苏婷打工的奶茶店。 正是下午客流高峰刚过的时段。

  隔着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穿着店里统一的围裙,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

  她正背对着门口,踮着脚尖,费力地将一箱沉重的原料搬上高处的货架。

  围裙的系带勒出她单薄的腰身,动作间,能清晰地看到她手臂用力时绷紧的青色血管。

  “婷婷!”我喊了一声,推门进去。

  她闻声回头,手里的动作一顿。

  看到是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夜里突然点燃的烟火。

  “晓枫!”她惊喜地叫出声,放下箱子,顾不上擦手,快步朝我走来。

  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

  走近了,我才真切地看到,她确实瘦了。

  下巴尖了一些,原本就大的眼睛在略显清减的脸上显得更大,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那是长期疲劳留下的痕迹。

  但她的笑容却无比灿烂,带着重逢的纯粹喜悦和活力。

  “你怎么今天就到了?不是说明天吗?”她拉着我的手,身上带着奶茶的甜香和暖意,眼睛笑着弯成了月牙。

  “想你了呗。”我看着她明显清瘦的脸颊,心疼像细密的针扎在心上,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太累了?”

  “还好啦!”她笑着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我的手,

  “就是年前期间店里忙了点。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还练出肌肉了呢!”她在我面前转了个圈,展示她的“活力”,像只极力证明自己强壮的小猫。

  下班后,我们在学校后门的小吃街找了家干净的小店。 点了两碗最便宜的红烧牛肉面,加了很多免费的酸豆角和香菜,热气腾腾。

  苏婷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记账本,献宝似的摊开在我面前。本子边角有些卷起,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密密麻麻记录着她这段时间打工的收入,以及我们两人共同的生活开销计划。

  “你看,”她的指尖划过一行行数字,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装饰,

  “这个月工资加上过年加班费,还不错!比预期多了好几百呢。” 她指着另一栏,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小兽般努力生存的韧劲: “我算过了,以后我们早饭可以固定在食堂二楼的‘经济套餐’窗口,那里粥免费续;午饭晚饭挑最实惠的档口,周末自己煮点面条或者饺子……还有啊,视频会员我们俩共享一个账号就好,不用分开开了,一年能省不少钱呢……”

  她絮絮叨叨地规划着,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精打细算的认真和对未来的期待。

  那份清苦,像粗糙的砂纸,磨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浮华,只剩下最踏实的相依相偎的温暖。

  吃完饭,我们牵着手,慢慢往回走,

  路过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炭火的香气诱人。

  苏婷脚步顿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地瞟了过去,喉咙动了动,但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我立刻会意,走过去买了一个最大的。

  “一人一半!”

  在路灯下,她小心地掰开滚烫的红薯,金黄色的瓤冒着腾腾热气,甜香四溢。

  她毫不犹豫地把明显更大、肉更多的那一半塞到我手里。

  “你吃大的,你是男生。”

  她不由分说,自己捧着小的那半,小口小口地吹着气吃起来,满足地眯起了眼,像只吃到鱼的猫。

  指尖被红薯烫得微微发红,我看着她被热气熏得有些朦胧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红薯吃完,我不由分说地抓过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然后一起塞进我外套的口袋。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像抹了醉人的胭脂。

  她没有挣扎,反而顺从地往我身边靠了靠,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回握了一下。

  我们就这样,一只手在口袋里紧紧交握,在空旷寂静的路上慢慢走着。

  所有的烦恼——家里的秘密、经济的压力——似乎都被这寒夜里的暖意暂时隔绝在外。

  ……

  宾馆房间内,暖黄的灯光暧昧不明。

  小别胜新婚的激情像积压已久的火山,瞬间喷发。

  我们紧紧抱在一起,身体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热量从皮肤传来,烫得几乎要融化彼此。

  她的胸脯压着我的胸膛,乳头硬硬地顶着我的肌肤,我的手滑到她的腰上,指尖摸着她光滑的皮肤,

  耳边传来她急促的喘息,热乎乎的呼吸喷在我的耳朵上,带着淡淡的奶茶甜香,软糯中又带着颤抖,

  “晓枫……”她小声叫我,声音里满是渴望和依恋。

  我的手指向下探去,滑到她的私处,湿润温暖的触感让我手指发烫。

  她猛地一颤,整个人像过电一样缩在我怀里,呻吟声大了一些,带着点羞涩,又有点勾人。

  我的手指轻轻揉着那湿润的地方。

  她喘得更急,爽腿本能夹紧了我的手,

  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看着她迷离的双眼,再也无法忍耐。

  硬挺的阳具贴着她的私处,一点一点的挤了进去,当我们合二为一的那一刻,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那声音又羞又媚。

  我开始动起来,阳具在她体内进出,快感像浪一样涌上来。

  她扭着身子,汗水从她皮肤上滑下来,黏在我们贴合的地方。

  我们的唇缠在一起,舌头互相舔着,唾液混在一起,湿漉漉的。

  我们在狭小的床上纠缠,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宣泄着离别的相思。

  夜越来越深,她的声音越来越乱,最后化作无意识的呢喃。

  ……

  第二天早上。 苏婷因为要赶早班的兼职,早早地起床走了。

  临走前还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让我多睡会儿。

  我慵懒地躺在柔软的被褥里,拿过手机,习惯性地划开屏幕。

  鬼使神差地,或者说出于某种潜意识的直觉,我点开了那个被我藏在文件夹深处的“夜魅”图标。

  果然。

  如我心中一直隐隐猜测的那样,妈妈在我走后开播了。

  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我的心微微一沉,但随即涌上一股释然。

  毕竟,这是她的选择。

  “夜魅”的画面中,妈妈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色包臀裙,剪裁极其贴身,勾勒出她成熟丰腴的曲线。

  脚下踩着一双闪闪发光的水钻细高跟鞋,鞋跟纤细而高耸,衬得她的双腿修长笔直,充满了攻击性的美感。

  腿上裹着黑色的丝袜,光滑的材质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将她的腿部线条勾勒得更加圆润迷人,透着一股成熟女性特有的风韵。

  直播间的弹幕如潮水般涌来,充满了饥渴和抱怨:

  “晚晚姐!终于开播了!都两个月没见了!想死我了!”

  “哇,这身装扮太性感了!高跟鞋和黑丝,绝了!果然是极品人妻!”

  “晚晚姐,我们都等急了!不给点福利就取关了啊!”

  “对对对,福利!福利!不然就取关!”

  妈妈朝着角落的镜头走来,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她对着镜头缓缓蹲下,那个角度,让她胸前的鼓鼓曲线和臀部的丰满弧度暴露无遗。

  她查看着屏幕里的弹幕,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

  “你们这帮小坏蛋!天天就知道要福利!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她的语气轻快,仿佛在与一群老朋友调侃,

  说完,妈妈起身后,在柜台上的另一部手机上拨弄片刻。

  我手里这部手机迅速切到抖音,搜索“晴枫烟酒店”的直播间。

  果然,画面显示着一张静态图,上面写着:“主播暂时离开...请稍等。”

  所谓的“暂时离开”,原来是为了在这个地下世界里进行一场不能见光的表演。

  我赶紧切换回“夜魅”。

  就在这时,

  妈妈已经坐在了我曾经看店时常坐的那把转椅上,面对着那个低角度的镜头。

  她正从她的包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透明包装袋,微笑着对镜头挥了挥,眼神里带着勾人的媚意。

  她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袋,里面是一双薄如蝉翼、带着蕾丝花边的白色丝袜。

  弹幕瞬间炸开,滚动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 “哇!白丝!晚晚姐要现场换丝袜吗??”

  “卧槽!现场换丝袜?!这福利太刺激了!”

  “快点快点!想看脱黑丝!”

  “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礼物走一波!”

  接下来,妈妈动作优雅,甚至带着一种仪式感。

  她先是微微抬起脚,指尖勾住高跟鞋的后跟,轻轻一褪。

  高跟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露出被黑色丝袜包裹的纤细小脚,脚趾在丝袜里轻轻勾动蜷缩。

  接着,她轻轻地将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指尖勾住黑色丝袜的边缘,手掌贴着大腿肌肤,缓缓向下褪去。

  黑色丝袜顺着她光滑的腿部肌肤一点点滑落,露出里面白皙细腻的大腿与小腿。

  她的动作慢条斯理,眼神时不时飘向镜头,仿佛很享受这种被几千人围观脱衣的过程。

  当她脱下黑丝,拿起那双白丝,缓缓套上脚尖时,裙摆随着动作不经意地上提。

  她微微侧身,似乎在调整姿势以便穿得更顺畅。 就在这一瞬间,一抹鲜艳的颜色在白丝袜的衬托下,在镜头前一闪而过。

  红色。

  那是鲜艳的、刺眼的红色蕾丝内裤。

  妈妈继续着穿丝袜的动作,指尖轻轻捏起袜筒,顺着腿部线条向上提拉。

  每向上提一寸,她的动作都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挑逗,仿佛在引导观众的视线跟随她的手指,一点点探索禁区。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再次晃动,那抹红色的内裤又一次在镜头前闪现,

  在纯白的丝袜和深黑的裙摆之间,这抹红色显得格外刺眼,

  仿佛一抹燃烧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屏幕内所有人的兽欲。

  弹幕彻底疯狂了:

  “看到了看到了!红色的!本命年吗好骚气!”

  “晚晚姐故意的吧?太会撩了!我要炸了!”

  “白丝配红内裤,这是什么神仙搭配!我不行了!”

  “再来一次!再露多一点!”

  “这腿能玩一年!”

  终于,当她穿好丝袜,重新穿上那双高跟鞋,站起身时,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

  白色的丝袜包裹着她的双腿,显得更加修长纯欲,与刚才的黑丝神秘感截然不同。

  她对着镜头转了一圈,特意展示了一下大腿根部的白色蕾丝花边。

  弹幕再次沸腾:

  “晚晚姐,你今天太美了!”

  “白丝比黑丝更带感!爱了爱了!”

  “晚晚姐,你这样会把我们迷死的!礼物刷起来!”

  妈妈笑着回应,声音娇滴滴的:

  “喜欢吗?喜欢就多点点赞哦!爱你们!”

  她的语气轻快,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仿佛很享受这种被追捧、被意淫的感觉。

  我看着屏幕上的妈妈,那个昨天还在车站殷殷叮嘱我“注意身体”的妈妈,那个给我装满行李箱的妈妈,此刻正对着一群陌生男人展示着她的内衣和丝袜。

  此时,心里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震惊,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

  我关掉手机,屏幕瞬间变黑,映出我那张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

  或许,正如张伟所说,又或许如AI所分析的那样。

  在这场扭曲的表演中,她似乎找到了属于她的“舞台”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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