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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和宿敌灵修后 (11-21)作者:霁青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09-09 11:35 长篇小说 7160 ℃

第11章

隐约之中,好像有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捉住了他的手腕。

是宁霜尘么?

叶云溪只觉眼前一黑,意识陡然坠入黑暗,不知过了有多久,才在迷迷糊糊中悠然醒转。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半点儿星芒也看不见。

叶云溪缓了缓动了下手腕,紧紧捉在手腕处的手掌似乎已经松开了,他怔怔地睁着眼躺了好一会儿,终于从怔愣中缓过了神。

他们触碰了机关,脚下裂开一道缝隙,然后掉了下去……

那现在呢?

叶云溪摸索着身旁的石壁,慢慢从地上爬起身,待到完全清醒过来,终于对眼前的黑暗有了一丝后怕。

他抿了抿唇,朝着黑黢黢的四周轻轻喊了声:“宁霜尘?”

没有回应。

身后刮来一阵冷风,一股寒意自脚边窜去。

叶云溪没忍住缩了下脖子,裹紧了身上并不合身的衣袍。

宁霜尘不会也晕过去了吧?

他又喊了一声:“宁霜尘?你在吗?”

还是没回应。

看来要么真的晕了,要么人不在这里。

没有照明的工具,根本看不见路,叶云溪决定先去找一下丢失的夜光石。

他扶着石壁提着剑,一步步往前走,每走几步停一下,约摸走了半炷香,前面拐角处隐约闪烁着一抹幽光。

叶云溪以为是一起掉下来的夜光石,急忙加快了脚步,那抹幽光越离越近,待他转过拐角,几盏萤火般的石灯赫然出现在眼前。

前面压根没有什么夜光石,而是一座冒着氤氲水汽的温泉,温泉旁有一座八角亭,一张石桌,亭檐缀着飘动轻盈的薄纱,灯影幢幢,一条石径蜿蜒至脚下。

想不到暗室下面竟是这样的地方,叶云溪一时看愣了神,直至耳侧飘来一声柔媚之音。

“过来吧。”

他寻声望去,八角亭内不知几时多出了一道红衣身影,背对着他的方向,长发如瀑,身形纤瘦。

禁地里还有其他人?

可刚才这里分明一个人都没有。

叶云溪谨慎地朝前迈了一步,又很快止住了脚,出声问道:“你是谁?”

话音落下,亭内的红衣人倏地消失不见,紧接着,一道温热的躯体自身后贴了上来,贴近他的后颈轻吹了口气。

声音转至耳畔,柔媚至极,“你猜呢?”

叶云溪听进耳朵里,只觉得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皱了皱眉,不耐地追问:“你到底是谁!”

一转身,红衣人却又不见了,再度回到了不远处的八角亭中。

是幻象?

可眼前的一切又如此真实。

“想知道我是谁?”红衣人斜倚在亭栏边,把玩着手里的琉璃酒杯,语调慵懒道:“你不妨回头看看。”

叶云溪当然没有就这么听他的话,红衣人离他太远了,从刚才到现在,他根本无法看清对方长相,只能从声音分辨,似乎是一名青年男子。

他犹豫了片刻,正思忖着是否转身去看,就在这时,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句。

“叶云溪?”

很耳熟。

是宁霜尘的声音。

叶云溪这才回过了头,扭身一看,喊他的人果然是宁霜尘,提着长剑站在石壁拐角的阴影里。

看见是他,宁霜尘朝他迈开脚步,边走边道:“原来你在这儿。”

叶云溪没想到宁霜尘会落在后头,也有些意外,但又想到自己可能比他先一步醒来,倒也没有多想。

他微抬了下下巴,轻哼了一声,“是你太慢了。”

说着转过眸子,又道:“不过你来得正好,我刚在这里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刚刚还跟我说……”

这一转眸,才发现亭子里早已没了红衣男子的身影,轻盈的薄纱随风飘舞,亭栏边却是空空如也。

叶云溪不禁一脸诧色:“人呢?明明刚才还在那儿……”

宁霜尘此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八角亭,问道:“什么样的人?”

叶云溪如实道:“一头长发,身着红衣,我没看清他的脸,听声音应是一名男子。”

他还是觉得奇怪,继续道:“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只让我猜,又让我回头看,我一回头就看到你来了。”

“红衣、长发……”宁霜尘略一思忖道:“你看到的可能是风月宗的幻象之术。”

风月宗?叶云溪闻言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那是风月宗的人造出来的幻象?”

宁霜尘点头:“嗯。”

叶云溪仍是不解:“可这里不是禁地吗?难道……这个禁地和风月宗有关?”

倘若如此,那便不仅仅是有风月宗弟子来过这么简单了。

宁霜尘接过话道:“不无可能。”

他说完,打量了遍四周,举步走到温泉边,弯腰将手探入水中。

叶云溪刚想问他接下来怎么办,扭头便见宁霜尘站在温泉旁,似在解着腰间的衣带。

他不由一顿,慌忙别过脸去,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宁霜尘试完了水温,不紧不慢道:“你不是想换衣服吗?正好这里有温泉,还可以顺道歇一歇。”

他是想换下身上的衣服,可没想和宁霜尘泡温泉!

叶云溪仍别着脸:“出去再说吧。”

这里可是禁地,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什么东西钻出来,而且在这里换衣服泡温泉,听起来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见宁霜尘没有动静,叶云溪适才微偏了下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却见宁霜尘已经脱下衣袍泡在了水里。

这是真打算泡温泉?

他没什么耐心,直接转过身道:“要歇你自己歇,我走了。”

他只想尽快出去,可没有这个闲情雅致。

谁知刚迈开腿,一只手冷不防从后面拽住他的脚腕,随后他脚底一滑,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溅起一阵水花,而他也从温泉边落入了水中。

宁霜尘!

叶云溪被迫呛了口水,从水里探出头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猝然落水,令他有些措不及防。

他忍不住恼怒道:“干什么!你想找死?”

下一秒,宁霜尘从他身旁浮出水面,朝他的方向慢慢靠近,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带着蛊惑般说道:“你猜我想干什么?”

叶云溪下意识往后退去,一直退到池边,后背抵着温泉石岸,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就好像……宁霜尘忽然变了个人一样。

见他越靠越近,叶云溪察觉不对,慌忙问道:“你、你怎么了?中幻术了?”

宁霜尘在他面前停下来,仍目不转睛盯着他,神情从未有过的温柔,像哄着他似的,“你的衣带还没解,我帮你。”

叶云溪被他盯得耳根发热,微仰着头,吞吞吐吐说出两个字:“不、不用……”

可宁霜尘似乎根本不听他的话,温热的气息缓缓洒落,离得太近,他甚至能看见对方宽阔臂膀上滚落的水珠,心跳跟着莫名加快。

恍惚中,那只灼热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腰间。

“我都说不用了!”

叶云溪终于忍无可忍,咬了咬牙,抡起拳头朝着宁霜尘的脸砸去。

他明明砸在了宁霜尘的脸上,下一秒,手腕却忽地被宁霜尘捉在手里。

叶云溪于是立马改为用脚踹他,趁着宁霜尘低头去看的刹那,拔出长剑毫不犹豫迎面刺去。

宁霜尘急忙侧身一避,躲闪的同时出声打断道:“等一下。”

他刚才说不用的时候,怎么没见宁霜尘停下来?这会儿倒来叫他等一下。

说什么帮忙,分明就是想趁机占他便宜!

无耻之徒!

叶云溪越想越生气,压根听不进去,剑锋一转,再度刺向不断闪躲的宁霜尘,直到宁霜尘反过来出手将他困在石壁间。

“你先别急。”宁霜尘看着他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我能确定,你刚刚看见的一定是幻象。”

什么幻象不幻象,叶云溪只知道,差一点他就被宁霜尘轻薄了!

那只手带来的灼热触感似乎仍停留在腰间,高大的身影将他罩在一道阴影里,眼睛对着眼睛,嘴唇对着嘴唇,两人的距离一如方才那般近在咫尺。

叶云溪浑身一僵,红着耳根猛地把人推开:“放开!”

宁霜尘这才发觉他们挨得过近,连忙扭过头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拉远距离。

片刻后,他微敛眸色,轻声说了句:“抱歉。”

头一次从宁霜尘口中听见这两个字,叶云溪好似终于如泄了气一般,慢慢从燃烧的怒火中冷静下来。

看在宁霜尘主动道歉的份上,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姑且饶他一次!

他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只比方才稍微和缓了一些,完全冷静下来之后,才注意到四周早已变了模样。

第12章

什么亭子,什么温泉,什么石灯,通通都不见了,仿佛做了一场虚幻的梦般,梦醒后眼前又变回了一片黑暗。

还是冰冷的石壁,长长的甬道,夜光石还在,宁霜尘也在。

叶云溪愣了愣神,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宁霜尘所说的幻象。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醒来过。

叶云溪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幻象?”

看这样子,宁霜尘应该比他先从幻象中醒来。

宁霜尘握拳放在唇边清了下嗓子,避开叶云溪追问的眼神,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幻象里看见了他。

如果不是幻象,叶云溪又怎么可能主动宽衣和他那么亲近……

宁霜尘顿了会儿,正了正色道:“和现实不同,幻象中的人可能会做出与平时截然相反的举动。”

叶云溪听了,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难怪幻象里的宁霜尘会对他动手动脚。

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来,是他错怪宁霜尘了……

见叶云溪露出恍然的神色,宁霜尘没来由舒了口气。

两人没再继续说下去,各自揣着心事,沿着石壁方向往前走。

夜光石的幽光映在脸上,叶云溪看着黑黝黝的前方道:“这里是暗室下面?”

“应该是。”宁霜尘走在前头,发现叶云溪落在身后,停了一步等他,“我们再去前面看看。”

叶云溪嗯了声,连忙跟紧宁霜尘的步伐。

明明刚才还恨不得把人暴揍一顿,这会儿却紧紧挨着他,衣角擦着衣角,只差像上次那样抓着对方的手臂。

他们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段路,正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门。

又是一间暗室。

和上一间暗室一样,石壁上依然绘着合欢树的壁画,不同的是,里面没有石柱,也没有浮雕图案,只有一个形似日晷的石刻。

难道又有新的机关?

这一次,叶云溪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没有去触碰暗室中央的日晷石刻,而是拿着夜光石查看着暗室四周。

除了壁画和石刻,石壁上隐约还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脚下的地砖上也有。

宁霜尘蹲着身,指腹轻抚过那些痕迹,微作沉吟道:“是剑痕。”

“剑痕?”叶云溪闻言一顿,看着地上的剑痕,跟着思忖道:“难道来过这里的人不是风月宗的弟子?”

可这个地方四处都是合欢树的壁画,必然与风月宗少不了干系。

合欢树、红衣人、幻象……

叶云溪脑中不由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剑痕或许与风月宗无关。”宁霜尘紧接着缓缓道出他的猜测,说道:“但此处禁地,极可能便是由风月宗的人设下的。”

叶云溪点头附和:“和我想的一样。”

两人少见的想法一致,宁霜尘忍不住看了眼他。

被他这么一看,叶云溪后知后觉他们过于默契,抱着手臂哼了声:“我早就想到了。”

宁霜尘没和他争,继续道:“青墟秘境上一次开启在四百年前,上上次开启在八百年前,看石门上的刻痕,这里应该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设成禁地了。”

八百年前……

能在秘境中设下如此禁地,令误入深崖者修为尽失,且还是和风月宗有关的人,放眼整个修仙界只有一个,那就是——

“风月宗的霁月真君?”叶云溪喃喃自语道:“莫非我在幻象里看见的红衣人是他……”

宁霜尘抬眸:“红衣人?”

“对啊。”叶云溪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继而又想起幻象中的宁霜尘应该也是假的,又道:“我没看清他的模样,不过,照你那么说,八百年前风月宗第一人,也就只有霁月真君了。”

这些他都是听师兄们说的,传闻中的霁月真君光风霁月、郎艳独绝,是当时修仙界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令不少修士为其倾心,因此得了霁月这个称号。

叶云溪说完挑眉:“你没看见?”

宁霜尘摇了摇头。

叶云溪不免几分得意。

他接着道:“我不仅看见了霁月真君,霁月真君还同我说了几句话。”

宁霜尘道:“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叶云溪耸了耸肩道:“他让我过去,我问他是谁,他让我猜,还让我回头看。”

宁霜尘道:“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回头看到宁霜尘,被宁霜尘拽进水里,差点被宁霜尘轻薄……

叶云溪瞬间拉下脸:“没了。”

他才不会告诉宁霜尘,他们在幻象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绝对不会!

见叶云溪脸色骤变,宁霜尘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他。

他扫了一眼叶云溪微微泛红的耳廓,隐隐想到了什么,微提了下唇角,没再接着追问下去。

他们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剑痕上。

从剑痕来看,在他们之前,一定有人来过这里。

至于到底进来了几个人,是八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前,他们也无从知晓。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进来的人和他们一样都失了修为。

叶云溪越看越觉得剑痕有些熟悉,不自觉凝起了眉:“感觉在哪里见过……”

宁霜尘见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叶云溪拔出溪岚剑,挽了个利落优美的剑招,最终确认:“是我们云岚宗的剑招,流岚听雪。”

幼时因为贪玩不愿修炼,他被爹娘关在练剑阁好几个月,对这招流岚听雪再熟悉不过。

听他爹娘说,这还是他们师叔祖栖流剑尊自创的剑招。

难不成……在这之前来过的人,其实是他们云岚宗的弟子?

思及此处,叶云溪不由扭过脸,和一旁的宁霜尘面面相觑。

就在他们微怔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吱嘎吱嘎的机括声。

两人立时收回神来,不约而同转过身去。

只见暗室中央的日晷石刻不知几时动了起来,声音似乎来自日晷内部,沉闷艰涩,晷面缓缓转动,转至他们所站的方向,又毫无预兆地停下。

叶云溪随即握紧剑柄,紧盯着戛然而止的日晷。

下一刻,暗室忽地升起雾气,一团团模糊不清的红色游魂自日晷中飘出,蜂拥般朝他们飞扑而来。

叶云溪连忙以剑格挡,与此同时,宁霜尘也迅速抽出了长剑。

两人背对而站,剑光闪烁成片,迫得游魂不敢靠近。

可不管他们如何抵抗,那一团团游魂依然不受半分影响,甚至变得越来越多,不减反增。

叶云溪开始不耐烦起来:“这到底什么东西?”

不仅杀不掉,还越变越多。

宁霜尘一剑挑开他面前的游魂,微蹙着眉道:“可能是魅魂。”

叶云溪面露不解:“魅魂?”

听起来似乎和风月宗有关。

宁霜尘一边挥剑抵御魅魂,一边向他解释道:“魅魂发自内心,心中杂念越多,魅魂就会越多。”

“那现在怎么办?”叶云溪手脚并用,将扑过来的魅魂踹翻在地,问道:“只需要消除杂念就行了?”

宁霜尘嗯了声:“会静心诀吗?”

叶云溪点点头。

紧接着,他便看到宁霜尘收剑闭眼,在一团团围成城墙般的魅魂中盘腿坐了下去。

叶云溪跟着在他的旁边坐下,深吸了一口气,也开始在心里默念静心诀。

一闭上眼,脑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某些画面来,如走马观花般不停闪现。

宁霜尘帮他敷药,

宁霜尘为他捉鱼,

宁霜尘背着他走路,

宁霜尘给他洗衣服,

宁霜尘说帮他解衣带……

等等等等!

他怎么满脑子都是宁霜尘?

一定是受到了魅魂的影响!

叶云溪强迫自己沉心静气,努力将宁霜尘从脑子里摘出去,继续默念着静心诀。

暗室渐渐安静下来,身边的魅魂似乎变少了许多,时而还有几只飘过来扒拉他的衣袍。

过了好一会儿,叶云溪才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围在身边的魅魂已经不见了,他慢慢扭过头,看向身旁端坐的人影。

却见宁霜尘仍然双眼紧闭,周身围满了一团团红色魅魂,颜色比刚才更深,仿佛快要将他吞噬一样。

还以为宁霜尘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想不到内心的杂念比他还多。

叶云溪不由在心底啧了一声。

而此时此刻,宁霜尘满脑都是充满魅惑的杂音,以及不断浮现的零碎画面。

暴躁的叶云溪,

嘴硬的叶云溪,

娇气的叶云溪,

睡着后叫他名字的叶云溪,

幻象中主动亲近他的叶云溪……

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蛊惑道:“想要他吗?我可以帮你。”

第13章

叶云溪全然不知,这会儿宁霜尘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此刻的宁霜尘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细密的汗珠自额边滚落,几乎湿透了鬓发。

这人该不会被魅魂魇住了吧?

叶云溪虽然不清楚魅魂到底是何物,但听宁霜尘所说,魅魂既是由心中杂念而生,想来只有靠自己消除杂念才能破解。

也不知道外人帮忙可不可行……

虽说他确实想看宁霜尘的热闹,可也不想就这么看着宁霜尘死在自己面前,若是宁霜尘死了,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凭他自己一人,能不能从禁地出去都尚未可知。

相比之下,他更想能尽快离开崖底。

这么想着,叶云溪抖了下衣袍起身,缓了缓朝宁霜尘伸过手去,正准备拍他的肩膀,想着把他从魅魂中拽出来。

这时,宁霜尘冷不丁睁开了双眼,一双氤氲着浓雾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嗯?醒了?

叶云溪伸出去的手停在途中,顿了下及时收了回去。

奇怪的是,宁霜尘四周的魅魂并未随着他的睁眼而消失,不知为何,反而看起来变得比刚才还要更多更密。

他正自不解,宁霜尘忽然腾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盯着他,朝他一步步慢慢走近。

那双眼眸又黑又沉,乍看像在发呆一样,失去了往日的所有神采,呆滞无光。

见他神色不对,叶云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没事吧?”

真被魇住了?

正想着,手腕猝不及防被捉住,下一瞬,他猛地被宁霜尘按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距离瞬间拉近,那张脸也在眼前蓦然放大。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就好像……

就好像他在幻象中,被宁霜尘压在温泉边一样。

“等等……”

叶云溪顿时一急,试图从眼前的禁锢中挣脱开,无奈手腕被对方用力扣住,越是挣扎,宁霜尘越是捉得更紧。

眼看宁霜尘离他越来越近,即将贴上他的嘴唇,他急忙闭眼大喊:“宁霜尘!”

再敢往前一步,你就死定了!

没等他说出后面句话,耳边倏地安静下来,手腕上的力道也渐渐松开。

与此同时,肩头忽地一重。

好像是宁霜尘靠在了他的身上。

停、停下来了?

过了会儿也没听见别的动静,叶云溪松了口气睁开眸子,缓了缓扭过脖子往左侧看去。

只见宁霜尘又闭上了双眼,微垂着头,跟没骨头似的,半边身体失去所有力气倚靠在他肩上。

而在宁霜尘的身后,原本围绕在他四周久久不散的魅魂,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晕过去了?

叶云溪默了会儿,试探着用手指戳了下他后背:“喂,起来,魅魂没了。”

面前的身影依然一动不动。

叶云溪微微皱了下眉,喃喃道:“真晕了?”

他双手扶住宁霜尘的身体,试着从石壁和宁霜尘之间的禁锢中抽身。

谁知刚动了一下,宁霜尘很快又无力地朝他倾倒而来,软绵绵地靠在他的颈项间。

这人也太重了!

人虽然晕过去了,呼吸仍是均匀的,温热的鼻息轻轻喷洒在后颈处,裸露的皮肤一阵酥酥麻麻。

叶云溪禁不住耳廓一红。

“喂,宁霜尘?”他又皱着眉喊了一声,并偏着脖子离他的头远了些,嗓音透出几分担心,“你没事吧?宁霜尘?”

明明魅魂都不见了,为什么人还没醒?

他往右偏去,宁霜尘立马又向他靠来,像黏住了他似的,迫使他只能贴着石壁缓慢挪动。

这下好了,不仅出不去,还带上了一个人形拖油瓶。

“宁霜尘,快醒醒。”

“你再不醒,我就自己走了。”

“喂,我真走了?”

说完这些话,他转过头去,余光不经意间往下掠过一眼,却见宁霜尘低垂的指尖微蜷了一下。

醒了?

叶云溪再扭头一看,没醒,仍闭着眼,他脑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似验证一般,又一次往右偏了下头。

果然,宁霜尘很快又黏上了他。

呵呵。

难怪醒不了,原来在这儿跟他装晕!

叶云溪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这么喜欢装,那就继续装吧。

他灵机一动,没有直接拆穿宁霜尘,而是摸索着石壁往旁边挪了一步,趁着宁霜尘再度朝他靠过来的时候,冷不防从禁锢中抽出身去。

让你装!

叶云溪一个闪身,后退到另一侧,抱着双臂准备看戏。

宁霜尘当然没有如他所愿摔在地上,在快要撞上石壁之前,勉强站稳脚跟,睁眼的同时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情。

叶云溪对上他的眼睛,主动开口:“醒啦?”

宁霜尘眨了下眼,扶着额反问:“嗯?魅魂消失了?”

还在这儿装!

叶云溪一眼看穿他拙劣的演技,配合他道:“嗯,消失了。”

说着,又瞥了眼他,故意揶揄了句:“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原来某人的杂念竟然这么多。”

宁霜尘看了眼叶云溪,弯腰拾起地上的佩剑,听见这话身形微微一滞。

许是受到魅魂蛊惑,险些令方才的他无法控制自己。

若非及时摒除杂念,从失控中清醒过来,很难想象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至于他的杂念……

宁霜尘敛回神思,轻轻挑了下眉,不露声色接过话道:“我也没想到,原来某人这么担心我。”

叶云溪闻言眉头一皱,瞪着他反驳道:“谁担心你了?”

自作多情!

脸上的薄红却已将他出卖。

叶云溪别过脸,忽然意识到他话语中的漏洞,回神道:“好啊,我就知道,你早就醒了!”

“也没多早。”宁霜尘理了下袖角,不急不慢道:“也就刚好听见你叫我名字而已。”

“你!”

原来这么早就醒了!

还说没多早!

便在两人斗嘴之时,暗室突然晃动起来,日晷石刻再次发出异响,诡异的机括声回荡在不大不小的暗室中。

叶云溪见状,怔了一下,连忙靠向石壁,抬头愣愣地张望四周。

在他一旁的宁霜尘则手握长剑,眼神戒备,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怎么回事?”

叶云溪话音刚落,下一刻,四周陡然坠入黑暗。

这一次,他们谁也没有离开暗室。

不到片刻,周围又逐渐亮了起来,暗室中间的日晷石刻不见了,合欢树壁画也不见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与暗室截然不同的地方。

入目之处皆是喜庆的红色,红色的布幔,红色的木床,红色的蜡烛在静静地燃烧。

房间正中间的墙壁上还有一个红色的‘囍’字。

叶云溪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一间成亲用的洞房。

他虽然没有和人结过婚契,但也在话本子里见过不少提及成亲的桥段,想来他们又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幻象之中。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又该怎么样才能出去。

想到此处,叶云溪看了眼和他处于同一境地的宁霜尘。

宁霜尘正在另一边打量着房间,见他看向自己,说道:“这是一间洞房。”

废话,他当然看出来了。

叶云溪扭过头,想起刚才宁霜尘故意在自己面前装晕,暂时还不想同他搭话。

他们分别在洞房两边查看起来。

叶云溪走到房门前,推了一下,门上似被下了一道封印,根本无法打开,他又行至窗前,窗户也和房门一样。

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密闭的房间。

洞房内的摆设一应俱全,喜床、喜被、喜烛等等,什么都有,除此外,桌上还有一壶合卺酒、两只酒杯。

唯一缺的,大概是两个成亲的主角,也就是这间洞房的主人。

在他们查看这会儿,圆桌上的喜烛已经燃烧了大半,而两人却是浑然不觉。

看到最后,他们都走到了喜床前。

喜床上铺着一床大红绸缎的喜被,一对鸳鸯枕,另外还整齐摆放着两身红色的喜服。

叶云溪往前一步,宁霜尘也往前一步,两人差点撞在一块儿。

叶云溪道:“你干什么?”

宁霜尘道:“你要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叶云溪:……

无聊!

宁霜尘环顾了一遍喜床,沉吟道:“这里没有别的出路,想要离开,只能想办法破解幻象。”

叶云溪听完,扭过脸轻哼了一声,嘀咕了句:“傻子也知道。”

他也跟着上下打量了一遍,转回头去,正好对上宁霜尘直勾勾的视线。

看他干什么?

第14章

叶云溪不禁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紧接着便听到宁霜尘说道:“这个幻象可能需要两个人才能破解。”

两个人?

怎么破解?

叶云溪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自己,再看了眼喜床,神色一顿。

不会是要他们洞房吧???

让他和宁霜尘洞房?

不可能!

他就算是死,就算一辈子出不去,就算永远失去修为,也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和宁霜尘洞房!

叶云溪几乎瞬间拒绝道:“想都别想!”

见叶云溪满脸写着抗拒,宁霜尘打量了眼他,忍不住挑眉道:“想?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

不就是洞房吗?

别以为他不知道。

光是想到他和宁霜尘躺在一张床上,叶云溪便不由地浑身冒鸡皮疙瘩,这画面仅仅是在脑中闪过一瞬,都令他难以忍受。

叶云溪后退一步,和宁霜尘拉远距离,再次重申道:“反正不可能!不用想了!”

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宁霜尘扫了眼喜床,缓缓道:“可能和你想的一样,想要破解幻象离开这里,需要两个人一起洞房才行。”

看吧,他就知道!

宁霜尘这人一肚子坏水!

叶云溪又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圆桌边,离他更远了一些。

见他退远,宁霜尘说完看着他,漫不经心提了下唇:“你以为我想和你洞房?”

随后又淡淡补了一句,“想多了。”

什么他以为?

谁想多了?

明明是宁霜尘自己在那儿说什么两个人才能破解,还一直盯着他看。

这里不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虽然听宁霜尘这话似乎没那个心思,叶云溪仍是梗着脖子嘴硬道:“你才想多了,我才没想……”

和他洞房几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叶云溪只得硬着头皮,矢口否认道:“反正我没有想!”

他说罢扭过头去,转而看向洞房四周,目光掠过桌上的喜烛。

就这么一小会儿,烛火已经快要燃到了烛台。

到底要怎样才能破解?

不会真要他们一起洞房吧?

正思索间,随着烛火燃尽,四周刷地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喜烛灭了?

叶云溪正欲摸着桌沿去寻烛台,忽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倏然变得模糊起来。

他勉强扶着圆桌站定,晕眩片刻之后,慢慢睁开双眼,桌上的烛台不知几时又亮起了烛光。

叶云溪眨了眨长睫,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脚下,复又抬首,缓缓打量着洞房。

他的视线从密闭的门窗扫过喜床,再从喜床扫过圆桌,看向站在他身旁的修长人影。

嗯?

他怎么记得宁霜尘刚刚还站在床边?

位置变了?

叶云溪愣了下神,最后将目光落在正在燃烧的烛火上。

方才即将燃至烛台的喜烛,此刻却又恢复如初,明亮的烛光微微摇晃,照亮了整间喜庆的洞房。

不对,这喜烛明明快要燃尽了。

难道是……

宁霜尘脸色微凝道:“幻象重置了。”

幻象重置?

叶云溪单手抱臂,摸着下巴一边思忖,一边接下话道:“也就是说,我们需在烛火燃尽之前,尽快找出破解幻象的方法,否则幻象就会不断重置,我们永远无法出去?”

宁霜尘点头:“没错。”

叶云溪说完之后,忽然发觉他和宁霜尘离得太近,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

如果破解幻象的方法是让他和宁霜尘一起洞房……

那他宁可永远被困在这里!

宁霜尘没理会他的刻意疏远,又一次走到喜床边,看了眼床上的两身喜服,回头朝叶云溪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

叶云溪一脸戒备道:“什么?”

宁霜尘言简意赅道:“成亲。”

成……成亲?

叶云溪登时眉心微蹙。

刚才某人还说是他想多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暴露本性。

果然是无耻之徒!

见他不动,宁霜尘接着补充道:“假成亲。”

“啊?”叶云溪闻言一顿:“假成亲?”

反应过来这三个字的意思后,适才稍稍舒了口气。

一次性把话说完要死?

吓了他一跳。

宁霜尘嗯了声,说道: “按照幻象给出的指示,应该需要两个人一起成亲,完成成亲仪式后,幻象应当便能自行破解了。”

叶云溪眼露怀疑:“能行吗?”

宁霜尘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上下打量他:“还是说,你不敢试?”

叶云溪立马驳道:“谁不敢了。”

不就是成亲么。

既然是假成亲……只是单纯为了离开幻象,好像也还行?

想通此节后,叶云溪迎着宁霜尘的目光走了过去。

喜床上摆放着两身喜服,显而易见,一身喜服是新娘子的,另一身喜服则是新郎官的。

新的难题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这要怎么穿?

两人对视了一眼,宁霜尘提议道:“猜拳?”

猜拳?

这个可以。

这个简单。

叶云溪毫不犹豫应道:“行。”

在云岚宗的时候,他私下没少和师兄们一起赌灵石,自然也玩过猜拳游戏,基本上十次能赢八次。

因此,叶云溪对自己信心满满。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要先确认清楚:“先说好,输了的人穿右边的,赢了的人穿左边的。”

右边这身喜服是新娘子的。

宁霜尘对此没有异议:“没问题。”

两人说定之后开始准备猜拳。

叶云溪紧盯着对面的宁霜尘,深吸了口气,在倒数第三声后,和宁霜尘同时伸出手来。

定睛一看,他的是石头,宁霜尘的是布。

第一局,宁霜尘胜。

叶云溪见状,立马耍赖道:“不算,再来。”

他自知理亏,仍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口气:“我刚才还没说完,三局两胜,还有两局。”

看着对方耍赖的样子,宁霜尘不免有些想笑,但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倒也没有同他争论。

宁霜尘妥协道:“那就三局两胜。”

第二局,叶云溪出了剪刀,宁霜尘还是布。

两人变成了平局。

叶云溪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

第三局,叶云溪出了布,宁霜尘出了石头。

叶云溪反败为胜。

他顿时扬起了下巴,洋洋得意:“你输了。”

说完这话,叶云溪拿起新郎官的喜服抱在怀里,并把另一身喜服塞给宁霜尘,一脸等着看热闹的表情。

“咯,换上吧。”

输了便是输了,宁霜尘没有像某些人那样故意耍赖,而是将新娘子的喜服接了过去。

只在转身之前说了句:“穿不了可以随时找我换。”

都是男人,他怎么可能穿不了。

叶云溪回了他一句愿赌服输,拿着喜服去了另一边,再磨蹭下去,等会儿烛火又要燃尽了。

等他换好出来,宁霜尘已经穿上喜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圆桌旁,甚至自己给自己盖好了红盖头。

烛火摇曳,影影绰绰,一身红衣难掩风姿。

这一刻,叶云溪忽然生出一种即将和携手一生之人成婚的错觉。

直到红盖头下传来宁霜尘冷淡的声音:“换好了吗?”

幻想瞬间破灭。

叶云溪立即清醒过来,回神应道:“换好了。”

宁霜尘扶着桌边站起来:“那就拜堂吧。”

叶云溪哦了一声,理了下不太合身的喜服走过去。

成亲无非是拜堂、揭盖头、饮合卺酒以及入洞房,就算叶云溪没结过婚契,或多或少也听师兄师姐们说过。

只是一想到成亲的对象是宁霜尘,心里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叶云溪在心底默念。

拜堂仪式很简单,两人并肩站在洞房中间,正对着墙上的‘囍’字,一人牵着红绸的一端。

先拜天地,再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

对拜的时候,因为离得过近,宁霜尘又比他高,两人的额头不小心磕在了一起。

叶云溪下意识捂了下头,抬手时碰到宁霜尘头上的红盖头,随着他的动作往上掀起一角。

他直起身,正好看见盖头下宁霜尘露出来的脸,长相清俊,五官疏朗,眉目间却又透出几分凌厉,似日出时峰巅积攒的薄雪,清隽中带着一丝冷冽。

烛火掩映之下,丰神俊逸,风华绝代。

叶云溪一时看晃了神。

第15章

直至宁霜尘出声提醒道:“该喝合卺酒了。”

叶云溪这才连忙收回神来,清了下嗓子,转身面向旁边的圆桌。

等等……

他刚才在想什么?

这可是宁霜尘!

他竟然会觉得宁霜尘长得好看?

盖头已经被掀开了一半,他们因此少了一个环节,直接从揭盖头过渡到了饮合卺酒。

宁霜尘分别倒了两杯酒,一杯自己端着,另一杯递给了叶云溪,盖头披着束发有些碍事,被他摘下来放在了桌上。

饮合卺酒,即成亲的二人各持一只酒杯,手挽过手,将杯中的酒一同饮尽。

这么近距离一看,叶云溪才发现,宁霜尘身上的喜服并不合身,和他的相比,略显拘束了许多,反倒勾勒出宁霜尘修长挺拔的身形。

他走神地打量着,抬起手腕将酒杯送至唇边,谁知刚抿了一小口,便被浓烈的酒味呛得差点咳嗽起来。

好辣!

叶云溪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没喝过这样的酒,因为他爹娘不许他喝,唯一喝过的只有他师叔用灵果酿成的果酒。

果酒香甜清爽,全然不似这般滋味。

两人的手腕依然挽着,宁霜尘端着酒杯,余光觑了眼道:“不会喝不用喝。”

叶云溪闻言,以为宁霜尘在揶揄他,等着看他笑话,不甘示弱道:“谁说我不会喝?”

话虽这么说,双颊却已染上了两团酡红。

谁能想到幻象里的酒会这么烈。

在宁霜尘的注视下,叶云溪于是硬着头皮又喝了一口。

不行,太辣了!

叶云溪最后还是把酒杯放回了桌上。

当然,是在饮完合卺酒后。

合卺酒饮毕,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桌上的喜烛,烛火已经燃至了末端。

接下来做什么?

应该都做完了吧?

他们互看了眼,静静等待着烛火燃尽。

直到四周再一次陷入黑暗。

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等他们再度从晕眩中睁眼,眼前仍然是烛光映照的洞房。

喜烛依旧,喜床依旧,他们又站在了最初的位置,甚至连身上的喜服也换下来了。

这是他们第三次进入同一个幻象。

果然和他们推测的一样,如果无法找到破解的方法,幻象就会不断重置,他们则将被永远困在这里。

可破解幻象的方法,不正是让他们成亲吗?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叶云溪在洞房里重新仔细翻看起来,一会儿翻看烛台,一会儿翻看酒壶。

翻看到酒杯时,他的视线扫过桌上的红盖头,脑中忽地灵光一动:“我知道了!”

叶云溪拿起红盖头,恍然大悟道:“一定是刚才我没有揭盖头,少了个仪式,所以幻象才没有被破解。”

他说着兴冲冲地转过身去:“我们再成亲一次。”

一回头,却见宁霜尘已经换好了那身新娘子的喜服,拿着另一身新郎官的喜服等在喜床边。

“换吧。”

还挺自觉。

叶云溪走过去,把红盖头塞他怀里,从他手里拿走另一身喜服。

“等我一下。”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第二次成亲。

拜堂、揭盖头、饮合卺酒,一个不落。

却不想,烛尽灯灭之后,他们又又又一次进入了幻象。

两人看着眼前的洞房面无表情。

有完没完!

这一次,叶云溪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主动抱走了属于新娘子的喜服。

说不定和喜服有关。

“再试一次!”

宁霜尘没有阻拦他,几番下来,他也逐渐没了耐性。

叶云溪抱着喜服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拿走红盖头,并看了眼宁霜尘叮嘱道:“不许偷看。”

然后走向喜床另一边的屏风。

和新郎官的喜服不同,新娘子的喜服更显繁琐,红色的长袍上金丝银线交织,绣面精致而华丽,宛如一片绚烂的云霞。

叶云溪好不容易才换好了喜服,从屏风后面走出去。

他的头发没有像宁霜尘那样束着发冠,而是披散在脑后,挽了个漂亮的发髻,髻间系着与云岚宗宗服相配的绯色发带,走动时衣摆流苏随之飘动。

在烛火的交相辉映中,好似一个从仙门世家走出来的小公子。

当然,叶云溪本来便是云岚宗的少宗主。

这次轮到宁霜尘看失了神,立在原地,目光定定地落在那道红色身影上。

见他盯着自己,叶云溪得意地挑眉:“好看吗?”

宁霜尘点了下头,没有否认地嗯了声。

看到宁霜尘点头,叶云溪的好胜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开玩笑,也不看看他是谁。

他可是堂堂云岚宗少宗主!

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说他不好看的。

这身喜服显然更为合身,叶云溪没有犹豫,径直拿起盖头盖在自己头上。

“再来!”

他就不信了,他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幻象还是不能破解。

然后——

不知道第多少次后,叶云溪彻底选择了摆烂,换完喜服便直接倒在了喜床上。

他有气无力地抬了下手:“不行了,我累了,我要休息。”

再这么继续重置下去,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叶云溪说完,闭上眼,朝着喜床右侧翻了个身。

床上似乎洒了什么东西,有些硌人,他摸到手里一看,是枣子花生桂圆之类的干果。

还有吃的?

正打量着,宁霜尘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扫了眼道:“这些东西在洞房里寓意着早生贵子。”

什么玩意儿……

听见这话,叶云溪如触到烫手山芋般,急忙从手里扔了出去。

再一看,却见宁霜尘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顿时一脸警觉,往后一退:“你过来干什么?”

宁霜尘环视了一遍喜床,冷静分析道:“我们可能少了一步。”

叶云溪脱口问道:“少了什么?”

宁霜尘收回眼,扭头看向他,吐出两个字:“洞房。”

叶云溪愣住。

啊?等等……

假成亲也需要洞房?

不会真要他们洞房才能破解吧?

在他蹙眉发愣这会儿,宁霜尘利落地脱下靴袜,也跟着躺到喜床上来。

叶云溪见状,心中登时警铃大作,结结巴巴道:“你、你先别上来,我、我还没想好……”

知道他这是又误会了,宁霜尘不仅没有解释,还反过来戏谑道:“不上’床怎么洞房?”

见叶云溪神色一顿,似被吓住,他又暂时歇了逗弄的心思,正了正色道:“若只是少了这一步,我们一起躺在床上应该就算洞房了。”

叶云溪这才后知后觉,顿了下道:“假洞房?”

宁霜尘反问道:“你以为呢?”

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叶云溪不由耳根微热。

既然能假成亲,自然也能假洞房。

叶云溪没来由松了口气,不太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个位置:“那、那你上来吧。”

两人于是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躺下之前,宁霜尘顺手放下了床边的红色纱幔。

叶云溪躺在里面,宁霜尘躺在外面,像之前在崖底山洞那样,两人之间隔着一条分界线。

和宿敌躺在一张床上是什么感觉?

叶云溪说不出来。

好像……似乎……也没那么别扭?

明明在此之前,他光是想到这个画面便难以忍受,可真和宁霜尘躺到一块儿,却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桌上的喜烛仍在静静燃烧着,过了片刻,洞房里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叶云溪皱了下眉,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不会是假洞房不行吧?

正想着,宁霜尘在这时说道:“换下位置试试?”

叶云溪回神哦了声,应了句好。

正待起身,却没有注意到被宁霜尘压在身下的袖角,两人同时动作,他被袖角绊住,重新躺了回去。

下一瞬,衣袍交叠,唇瓣忽地落下一片陌生柔软的触感。

看着宁霜尘近在咫尺的脸,叶云溪蓦地瞳孔骤缩。

洞房陡然安静下来,静到仿佛能听见彼此错乱的心跳声。

两人俱是一怔。

便在此时,燃烧的烛火忽然摇曳起来,似乎宣示着幻象即将结束。

叶云溪从怔愣中收神,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宁霜尘按住了手腕。

唇上的力道并未撤去,反而因为他的挣扎加重了几分,他皱紧了眉,瞪着双眼,眼里盛满滔天怒意。

宁霜尘!

光影映在纱幔上,朦朦胧胧。

直至烛火燃尽。

眼前坠入黑暗的瞬间,趁着手腕上的力道松懈,叶云溪瞪着眼张开嘴,狠狠咬了口封住他的唇瓣。

第16章

贴紧的薄唇立即分开,隐约中,他听见宁霜尘发出嘶地一声,似是抽了口凉气。

伴随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意识再次模糊起来。

这一次好像昏睡了很久。

叶云溪再度睁开眼时,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一道幽光映照着石壁,勉强能看清身处的环境。

没有喜床,没有纱幔,没有烛台……

他们好似又回到了那条冰冷的甬道。

幻象破解了?

这是叶云溪醒来后的第一反应。

然后他才注意到了被他靠在怀里的宁霜尘,继而想起了他们在洞房里发生的所有事。

他和宁霜尘躺上喜床。

他和宁霜尘交换位置。

他和宁霜尘不小心绊在一起。

他被宁霜尘亲了……

该死的宁霜尘!

不仅不放开他,还一直按着他亲……

无耻!

可恶!

叶云溪擦了下被亲过的嘴唇,脸色骤然涨得通红。

恰在这时,宁霜尘从昏睡中醒来,缓缓掀开了眼皮。

四目相对了一瞬,叶云溪发觉自己正靠着他的肩膀,似受惊的兔子般连忙从他怀里离开。

两人分别倚坐在石壁两边。

嘴角仍带着些许痛意,宁霜尘抬手轻轻碰了一下,撩起长睫,看向他对面扶着石壁起身的罪魁祸首。

昏暗烛光下,那两片带着淡淡酒气、水润嫣红的唇瓣,似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令他不禁有些晃神。

被宁霜尘这么直直盯着,叶云溪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拧着双眉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还没亲够?

所幸四周漆黑一片,看不见他涨红的脸。

叶云溪仍是将头别向了一边。

好好一张嘴却偏要咬人……

宁霜尘跟着站起身,正要回话,却不想被嘴角的伤口牵扯,忍不住抽了口凉气道:“你属狗么?”

叶云溪闻言,眸底顿时闪过一丝怒意:“你说谁呢?”

宁霜尘掀了下狭长的眼眸,淡淡道:“谁咬我就说谁。”

“你……”听他提到咬字,叶云溪不自觉扫了眼对方微红的唇瓣,脸上又羞又恼,拔高声量道:“谁让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脸反而变得更红了,耳根腾地升起一阵热意。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宁霜尘却隐约猜到了他此刻的神情,勾了下唇,明知故问:“让我什么?”

让他什么?

这人还敢问他?

也太不要脸了!

叶云溪发现,自己越是生气,宁霜尘越是高兴,恶狠狠地瞪去一眼后,转过头不再理睬他。

前面的幽光越离越近,他寻着光源走过去,将宁霜尘抛在身后。

宁霜尘从后面跟上他的步伐,默了会儿,冷不丁又道:“你不会没和人亲过吧?”

这人还问!

亲自然是没亲过,他又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别说亲嘴了,他甚至连手都没跟别人牵过。

虽是如此,叶云溪仍是硬着头皮,不服气道:“当、当然有!”

宁霜尘面露怀疑地扫了一眼他,对方涨红的脸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见宁霜尘没接话,叶云溪自以为略胜了一筹,冲他抬了下下巴,打量道:“你呢?你有吗?”

宁霜尘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

呵,他才不猜。

叶云溪别过脸,学着他的语气,淡淡吐出几个字:“没兴趣。”

他终于走近了光源,低头一看,是他们先前掉落在暗室的夜光石。

叶云溪刚弯腰去捡,石壁和地面突然左右摇动起来,恍惚之中,从地底深处传来一阵猛兽的吼叫声。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吼叫声戛然而止,甬道亦归于平静。

这一路走来,他们从未碰见过任何妖兽异物,唯一一次听见这样的巨吼,还是在刚从暗河出来的时候。

叶云溪犹然记得,当时吼声来自密林,而他们如今所在的禁地正处于密林边缘。

由此来看,刚才的吼叫声极可能便是来自禁地深处。

宁霜尘捡起另一颗夜光石道:“再往前走走。”

这下变成了叶云溪跟着他。

若是在外面遇上妖兽倒也没什么,就算没有灵力,他也照样可以使剑,可在这个什么也看不清的禁地里,他多少还是有些害怕。

他们走过一处拐角,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微微发亮的洞口。

两人于是加紧了脚步。

洞口处垂落着帘幕似的藤蔓,拨开藤蔓出去,是一个如殿宇般庞大静谧的洞府。

四面洞壁崎岖不平,在他们的正前方,是一棵矗立着的高大粗壮的合欢树,枝叶繁茂,花开如锦,树冠几乎撑破了洞顶。

一束光自洞顶洒落下来,正好照在合欢树上,细长的花瓣随风而舞,飘散在几近透明的光影中。

叶云溪微仰着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下意识伸手去接。

却这时,身旁的宁霜尘冷不丁提醒道:“合欢花花蕊有催’情之效,其效力等同于媚’药。”

听到这话,叶云溪惊得急忙缩回了手。

他极少听见这种直白露骨的言语,想起上次在暗室中碰到的魅魂,皱着眉打量着宁霜尘道:“你、你怎么连这也知道?”

宁霜尘坦然道:“《宗派秘史》上写的,你没看过?”

《宗派秘史》他当然看过,可唯独没看过有关风月宗的,看也仅看了前面几页。

哪里像宁霜尘这样,看得这般仔细,连合欢花花蕊有什么作用都一清二楚。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叶云溪撇了撇嘴,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嘀咕了句,“举止轻佻,无耻至极。”

一想到宁霜尘对他做过的事,叶云溪便十分来气。

宁霜尘没听见他后面两句,而是被藤蔓下的痕迹吸引了注意,径直走向旁边的洞壁。

他凑近端详了一番,回头对叶云溪道:“此处也有剑痕。”

嗯?剑痕?

叶云溪闻言竖起耳朵,暂时放下他和宁霜尘的恩怨,也走了过去。

果然如宁霜尘所说,洞壁上有着许多杂乱的剑痕。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剑痕还是在暗室里。

宁霜尘问道:“也是你们云岚宗的剑招?”

叶云溪看着剑痕点了点头,眸色却透出几分凝重,“还是流岚听雪。”

难不成……还是上次暗室里的那个人?

若真如此,那么在他们之前进来过的那个人,也极可能到过眼前这个洞府。

他/她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最后有没有离开崖底?

这些都是他们眼下想要知道的答案。

宁霜尘收回眼道:“我去另一边看看。”

叶云溪会意,跟着道:“我也去。”

若是那人没能出去,这洞府里应该会有他/她的尸骨。

两人分头行动,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分别在宽敞的洞府里查找起来。

叶云溪去的是左面,角落里长着及膝的杂草,洞壁上爬满了藤蔓。

他提着剑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反倒是另一边再次传来了宁霜尘的声音。

“是剑痕,这里也有。”

叶云溪连忙转身过去。

这次的剑痕比刚才更深,可看着却并不像他们云岚宗的招式。

叶云溪刚想说这好像是其他宗门的剑招,便冷不防听到宁霜尘说道:“寒霜饮露。”

这四个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他正思索着这招式出自哪一宗门,又听宁霜尘接着说道:“是我们霜华宗的剑招。”

对了,是霜华宗的剑招。

之前为了在宗门大比上胜过宁霜尘,他特地找师兄切磋拆解过这一剑招。

难怪耳熟。

如今他们两个宗门的剑招都出现在了禁地里,事实证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同时有两个人进来过。

和他们一样,一人来自云岚宗,一人来自霜华宗。

他们两宗素来不和,这洞壁上错乱的剑痕,应当便是那两人在此处打斗过的痕迹。

“看这样子应该是两个人,而且他们交手了不止一次。”叶云溪笃定道:“赢的人一定是我们云岚宗。”

宁霜尘挑眉道:“你怎么确定不是霜华宗?”

叶云溪哼了声道:“反正不是。”

虽然这剑痕根本看不出谁输谁赢,但叶云溪依然坚信,输的人绝对不是他们云岚宗。

他提着剑转过脸去,继续往下看着洞壁,似乎想从上面找出某些证据。

这一看,忽然发现洞壁上还有一行痕迹,被杂草遮掩着,看不太清晰。

他用剑拨开杂草,边拨边道:“这里还有剑痕,不对……是字。”

宁霜尘闻声凑上前来。

和石门上的刻字不同,眼前的字更像是有人拿剑划上去的。

第17章

能在这个洞府里用剑留字的人,只有可能是在他们之前来过禁地的人,也就是在这里交过手的两个同门。

叶云溪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出几个字,喃喃念道:“妖兽封印,风月禁地,修炼秘……”

最后那个字似是太过繁冗,因年岁久远已经模糊成了一团,完全看不清楚。

但可以看出,那两位同门似乎想给后来者留下什么信息。

宁霜尘沉吟道:“妖兽应该便是我们方才听见的吼声,风月则是指风月宗,妖兽封印,风月禁地……”

顿了顿又道:“我想,这里应当是风月宗为了封印妖兽而设下的禁地。”

叶云溪听完顿时恍然。

为了封印妖兽设下禁地,以至于误入者修为受限,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

他接过话道:“那最后一句呢?看起来好像要让我们修炼什么。”

修炼秘法?

还是修炼秘术?

叶云溪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太对,末尾那个字实在无法辨认。

“可能是什么术法。”宁霜尘说着却凝了下眉,若真是什么术法,他们如今失了修为,似乎也没有办法修炼,他想了下道:“再看看吧,或许还有别的提示。”

叶云溪没再继续纠结,嗯了声,从那一行小字上收回了眼。

他们于是又沿着洞壁查看了一遍,除了一些杂乱的剑痕,却再没发现其他痕迹。

不过,也没有找到一具尸骨。

这不禁让他们看见了一丝希望。

没有尸骨,也就是说,当初被困的两人最后很可能都离开了此处。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后面又去了别的地方,毕竟这禁地错综复杂,全是当年霁月真君布下的迷阵,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新的幻象。

两人都找累了,也没找着新的痕迹和出口,索性在洞府里寻了个地方停下来暂作歇息。

自从进了禁地以后,他们一直都在进入幻象和破解幻象,虽身为修士,但到底失了修为,同普通人无异,身体总会疲惫。

叶云溪在离合欢树稍远的地方,找了块略显平整的石头坐下,刚放下佩剑,宁霜尘也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两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叶云溪仍在想着刚才洞壁上的字迹,面露沉思道:“你说,当年被困在这里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他在查看洞壁时,仔细回忆了一下,并未听说这数百年内有弟子在青墟秘境中失踪过。

而且,能使出这两招的人,绝非寻常弟子,就算只在宗门内,也应当是排得上名号的。

若真在青墟秘境中失踪,宗门内必然有人提及才对。

宁霜尘解下储物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水囊,拔开壶嘴,听了他的话缓了缓道:“寒霜饮露非内门弟子不可学,这位剑修前辈应该是四百年前被困在这里的。”

叶云溪好奇道:“你怎么确定是四百年前?不是八百年前?”

宁霜尘不紧不慢道:“寒霜饮露是六百年前,第八任霜华宗宗主枕寒剑尊,闭关之时领悟出来的剑招。”

对啊,他怎么给忘了!

这两招剑招皆晚于八百年。

叶云溪扫了眼他手里的水囊,又收回眼,跟着道:“流岚听雪也是我们师叔祖栖流剑尊自创的,这么说来,他们都是四百年前的宗门弟子。”

也不知如今是坐化抑或飞升。

宁霜尘拿着水囊喝了口水,正擦着唇角,余光瞥见叶云溪微微动了下喉咙,将手中的水囊递过去。

“喝吧。”

叶云溪看了一眼壶嘴,眼神露出几分嫌弃,没接。

宁霜尘知道这位叶少宗主有些洁癖,以为他嫌水不干净,又添了一句:“瀑布下装的水,干净的。”

叶云溪仍是皱了皱眉,连穿宁霜尘穿过的衣服他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更别提和宁霜尘共用一个水囊。

叶云溪蹙着眉道:“你喝过了。”

原来是嫌弃他喝过。

宁霜尘不免想笑,掀眸看了眼他,淡淡提唇:“亲都亲过了。”

“!”

这人还说!

要不是他,他怎么会……

叶云溪盯着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耳根却是一阵发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这副样子看在宁霜尘眼里,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

明明一副气鼓鼓、凶巴巴的模样,却无端透出几分可爱。

嗯?他竟然会觉得叶云溪可爱……

想到这里,宁霜尘不由敛了敛微暗的眸色。

而另一边,为了不看到那张讨人厌的脸,叶云溪把头扭了过去,想到那个盛满水的水囊,不由自主抿了下干燥的唇。

原以为宁霜尘还会把水囊递过来,却不想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他正想这人果然不是诚心给他的,这时,面前的石头上忽然多了一只碗,碗里盛着干净清澈的水。

宁霜尘的声音自身侧传来:“现在可以了?”

叶云溪抬眸睨了一眼,内心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心里虽是满意了,嘴上却道:“勉强。”

看着他一脸别扭的样子,宁霜尘感到无奈的同时,不自觉微弯了下唇角。

他接着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包吃食,放在叶云溪的面前,“吃吧,垫垫肚子。”

东西用树叶仔细包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自缝隙间飘出来,让原本还不饿的肚子有了些许饿意。

叶云溪捧着碗道:“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宁霜尘揭开了树叶,定睛一看,是一包烤好的小鱼干。

叶云溪看了一眼,立时又嫌弃起来,想来这应该是宁霜尘在山洞里的时候烤的。

他皱了下眉道:“没别的了吗?”

堂堂霜华宗,储物袋里就装这种吃食?

这也太寒酸了。

叶云溪忍不住道:“你下山的时候,就没在里面装点能吃的?”

宁霜尘摇头:“没有。”

“那你爹呢?”叶云溪又问道:“他不管你吗?”

他下山时,他爹娘可是恨不得把云岚宗的所有东西都让他带上。

宁霜尘闻言,沉默了片刻,仍是摇头。

想想也是,真要有别的,早在捡到储物袋时,宁霜尘就该拿出来了。

见提到他爹时,宁霜尘眸底闪过一丝异色,叶云溪扫了眼袋子上金线编织的‘寕’字,不禁想起了一些关于现任霜华宗宗主的传闻。

传闻说,霜华宗宗主因为早年丧妻,悲痛欲绝,清醒之后性情大变,变得不近人情,冷酷严厉。

那个时候……宁霜尘大概六七岁?

刚没了娘,爹又不爱。

其处境可想而知。

思及此处,叶云溪再次看向宁霜尘时,目光里不禁多了一分同情。

似是察觉到他直白的视线,宁霜尘扭头朝他看来,冷不丁开口道:“我已经辟谷了,他就算给我我也用不上,还不如多带些灵丹法器。”

说着又挑眉道:“你不会还没完全辟谷吧?”

叶云溪:…………

他就知道,是他多想了。

叶云溪拧着眉,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宁霜尘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并不会为此感到生气,反而觉得叶云溪恼怒的样子很是有趣。

但也不能逗得太狠了,哪怕是猫,炸毛的时候也是会咬人的。

想起仍带着痛意的嘴角,宁霜尘放柔了语气,看着树叶上的小鱼干道:“还吃吗?”

“吃,当然要吃。”叶云溪把全部小鱼干都抢了过去:“谁说我不吃了。”

等离开了崖底,回到了云岚宗,他就把储物袋装满所有好吃的。

就算辟谷了,他也要吃!

宁霜尘在一旁定定看着他,像在看一只护食的猫,唇角情不自禁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本以为这小鱼干味道不怎么样,没想到越吃越香,一转眼叶云溪便吃了大半。

当然,他没吃完,自认为还算不错地给宁霜尘留了一些。

不怪他,是宁霜尘自己说他辟谷了。

二人歇息完毕,准备去合欢树下看看。

这是他们在洞府里唯一没有查看过的地方。

走向合欢树之前,宁霜尘从玉瓶中倒出两粒丹药,一粒自己服下,另一粒摊着手心给身旁的人。

叶云溪道:“干什么?”

“屏香丹。”宁霜尘一句话解释道:“合欢花的香气也有催’情之效。”

叶云溪瞬间明白了这丹药的作用,没等宁霜尘说完,便立即吞进了肚子里。

服完丹药,两人适才迈开脚步。

仰头望去,高大的树干直达洞顶,满树合欢花轰轰烈烈地绽放着,空气中果然隐隐浮着花香。

还没等他们走近,迎面忽然卷来一阵疾风,合欢花簌簌抖落,花瓣似乌云一般聚拢,扑面而来。

宁霜尘忙道:“小心。”

第18章

叶云溪见状,急忙抬臂遮挡,须臾之后,风散花落,四周又缓缓归于平静。

这阵风来得太过蹊跷,不免令人觉得怪异,他正欲去问宁霜尘,扭头一看,却不见了那道雪青色的身影。

空荡荡的洞府瞬间只剩下他一人。

他愣了下,回头喊道:“宁霜尘?”

无人回应。

奇怪,难道又进入了幻象?

叶云溪正自想着,一个柔媚婉转的嗓音在这时忽地自耳边响起。

“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悠悠扬扬回荡在洞壁间,听起来格外耳熟。

叶云溪随即四处张望:“谁?什么人?”

声音的主人好像并没听见他的话,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自顾自地抿唇笑道:“哦~又是两个剑修。”

又是两个剑修?

是指他和宁霜尘?

可现在宁霜尘已不见了身影。

叶云溪怀疑,他们可能是分别进入到了幻象中。

而能布下幻象的人,只有这个洞府的主人。

叶云溪不由记起那抹红衣人影,微凝神色,面朝合欢树的方向问道:“您是霁月真君吗?”

霁月真君本人定然不会守在此处,留在这里的想必是他的一缕神识,或是一个分’身虚影。

话音落下,合欢花瓣又纷纷扬扬飞舞起来,围绕在他身旁慢慢聚拢,将他像茧一样包裹其中。

花瓣越来越多,眼前一片落英纷乱,叶云溪拔出长剑,试图将它们劈散开,却反被紧紧缚住,不得动弹。

过了片刻,随着花瓣四处飘散,被遮挡的视线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可等叶云溪再看时,四周早已不是方才的空荡洞府。

他好像落入了一个漫无边际的空间,远处漆黑一片,看不见边界,只有头顶落下一束微光,勉强照亮脚下的黑暗。

一片花瓣自眼前飘落,落至地面,地面瞬间变成了一泊无边无际的湖水,花瓣所落之处,漾开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

他双脚明明站在水面,却如履平地,湖水仿佛镜面一般,倒映着他颀秀的身影。

叶云溪正觉困惑,刚才的说话声再度从耳边传来。

“想知道你的同伴在哪里吗?”

声音由远及近,仔细一听,原是来自一团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光团,此时这团光团正在他的身边不停跳动着。

叶云溪几乎可以确定,这便是霁月真君留在此处的神识。

他急忙追问道:“霁月前辈,您可以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离开崖底吗?”

红色光团左右跳了跳,过了会儿,才似听懂了他说的话般,在他头顶上方停了下来。

“只有有情之人才会来到这里,至于怎么样才能离开,那就要看你的有情人是否真的有情了。”

什么有情之人?

叶云溪没听明白。

总不会说的是宁霜尘吧?

红色光团跳跃到他的前面,继续说道:“待幻象破解之后,离开的方法自会揭晓。”

说话间,一道红光如利箭嗖地射向对面的虚空,红光散开,在他不远处的正前方随即出现了一面椭圆形的镜子。

镜子上方悬着一个日晷,和暗室中的日晷石刻十分相似,而镜子里,正是从他身边突然消失的宁霜尘。

从镜面看去,宁霜尘此刻仍在刚才的洞府里,旁边多了一道和他身形相仿的身影,身上同样也穿着雪青色的霜华宗宗服。

叶云溪皱了下眉,正疑惑此人是谁。

待那道身影转过头来后,才惊异地发现,这人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镜子里的另一个人原来是他自己!

可他本人现在并不在洞府里。

那这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什么?

叶云溪怔了一瞬,想起霁月真君方才所说的幻象,很快明白过来。

这个人不是他,也不是人,而是霁月真君照着他的模样,用幻术捏出来的傀儡幻影。

要想破解幻象,便要识破幻影。

宁霜尘能行吗?

叶云溪不免有些担心道:“如果幻象没能破解,会怎么样?”

红色光团又在他面前跳了跳,慢悠悠地回道:“也不怎么样,若是没能在一个时辰之内破解,那你们就会永远永远留在这里。”

顿了下,又道:“只不过,能不能在妖兽嘴下活命,那就要看你们的运气了。”

明明是十分轻快的语气,叶云溪听进耳朵里却陡然升起一阵寒意。

永远留在这里……

在妖兽嘴下活命……

他们如今都失了修为,不过肉体凡胎,遇上妖兽只有死路一条。

也就是说,如果宁霜尘不能破解幻象,等待他们的唯有死路。

红色光团似乎猜到了他在担忧什么,宽慰道:“不必担心,只要你们是有情人,幻象自会轻松破解。在此之后,照我所说的去做,你们的修为亦可自行恢复。”

修为可以自行恢复!?

叶云溪听到这句话,蓦然回过神来,眼睛微微一亮。

瞬间将刚刚的担忧抛在了脑后。

“霁月前辈,那离开的方法是不是修炼……”

他还想再问出点什么,譬如是否和修炼有关,却见红色光团忽地飞向镜面,随后如泥牛入海般倏然不见。

叶云溪跟着看向那面发出淡淡光芒的镜子,镜子里,宁霜尘正和身边的傀儡幻影查看着合欢树。

两人似在说着什么,傀儡幻影被惹怒了,满脸恼意,宁霜尘却是望着他勾唇浅笑。

有什么好笑的?

叶云溪看着镜子里的宁霜尘不悦地皱起双眉。

真是笨蛋!

连身边的人被调包了都没发现!

而另一边。

宁霜尘尚未发觉自己已经进入到了幻象中。

他刚在合欢树的树后发现了一个树洞。

树洞约半丈高,宽约三尺,恰好可供一人进入,肉眼看去深不见底,像极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身旁的‘叶云溪’探头看了眼,问道:“我们进去看看吗?”

宁霜尘点了点头。

经过方才那阵疾风后,他愈发觉得,这个洞府变得奇怪起来。

具体哪里奇怪他也说不上,只是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知道他们叶少宗主怕黑,宁霜尘先一步在前面弯腰进去,‘叶云溪’则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树洞入口并非一片平地,进去之后,是一条看不见前路的石阶,里面的甬道比从外面看起来更显狭窄一些。

宁霜尘手里拿着夜光石,一边摸索着往下走,一边提醒身后的人:“这里有处拐角,小心点。”

不想话音刚落,身后便紧接着传来嘶地一声,声音很轻,刚好飘进他的耳朵里。

宁霜尘回头道:“怎么了?”

‘叶云溪’微蹙着眉,摇了摇头:“没事。”

宁霜尘却是看向他的腿,看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很显然是不小心崴到脚了。

这条石阶又窄又陡,稍不留意便容易踏空,像这样崴到脚并不奇怪,更何况对方的腿伤本就才恢复不久。

宁霜尘想了下,在原地停下来,待‘叶云溪’走近,微蹲下身,“上来吧。”

‘叶云溪’不解道:“干什么?”

宁霜尘道:“我可不想再继续照顾一个瘸子。”

“你什么意思?”‘叶云溪’闻言,立时勃然大怒:“你说谁瘸子?”

宁霜尘左右看了眼道:“这里还有别人?”

‘叶云溪’一听这话,顿时更生气了:“你……”

他愤愤地扭头:“我又不是瘸子,我自己能走。”

下一瞬,却被宁霜尘径直背了起来。

‘叶云溪’蓦然一惊,被吓到一般,挣扎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宁霜尘!”

宁霜尘不想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索性直接把人背在了背上。

反正又不是没背过。

眼下尽快离开此地才是要事。

温暖的身体贴在后背,某人嘴上虽不情愿,双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肩膀。

“抓稳了。”宁霜尘又出声提醒了一句,然后迈开脚步道:“先出去再说。”

镜子外。

叶云溪亲眼看着宁霜尘背上傀儡幻影。

一脸无语。

他有这么弱吗?这么容易崴脚?有弱到崴了脚就需要人背吗?

全然忘了之前在密林里的事。

宁霜尘这都没看出来不是他。

真是太笨了!

笨蛋。

叶云溪越看越是无语。

虽然这也不能完全怪宁霜尘,实在是那个傀儡幻影太惟妙惟肖了,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反应都和他一样,说是他的孪生兄弟也不为过。

但一想到宁霜尘不仅没识破傀儡幻影,还背着对方走这么长一段路。

叶云溪心中便莫名不快。

他抬头看了眼镜子上方的日晷,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

第19章

可看现在这样,宁霜尘一时半会儿根本破解不了幻象。

叶云溪不免有些着急。

他被困在这小方天地里,既出不去,又无法给宁霜尘传递信息,连那团红色光团也没了踪迹。

难道就在这里等死?

叶云溪急躁地走来走去,他试过了,这四周全是结界,一旦靠近,就会被立马弹开。

没有任何办法,他只得紧盯着镜面。

在他着急这会儿,镜子里的两人已经走出了树洞。

叶云溪发现,镜子里的时间似乎和他的时间有些不同,他明明没等多久,日晷上的阴影却又往后移了两刻。

再这么下去,一个时辰就要过去了。

而此时此刻,宁霜尘还在那儿和傀儡幻影磨磨蹭蹭。

从树洞出来,是一片绚烂无比的桃花林,花开成片,云蒸霞蔚。

但叶云溪很清楚,这些全是霁月真君布下的幻象。

他看着宁霜尘把傀儡幻影从背上放下来,二人似乎又发生了口角,在桃花树下拔剑相对。

没错,杀了他。

他是假的。

叶云溪在心里说道。

可很快宁霜尘又收回了剑。

叶云溪:……

傀儡幻影却并未收剑,甚至趁机从他侧面偷袭而去。

二人再次交上了手。

叶云溪紧张地留意着日晷。

时间正在流逝,还剩下三刻、两刻、一刻……

便在最后一刻,宁霜尘手持长剑,剑尖直指着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面上如结着寒霜般,冷冷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桃花林霎时一片寂静。

剑刃寒光流转,冰冷的剑锋映着那张熟悉的侧脸,剑尖离对方的眉心仅余半寸。

“你干嘛呢?”‘叶云溪’蹙起双眉,试图伸手移开眼前正对着的剑尖,“什么不是他?我是谁你还不知道?”

宁霜尘不为所动,剑锋轻轻一挑,在快要划过他的脸颊时,又临时收住剑尖,转而从‘叶云溪’的颈间擦过,白皙的肌肤瞬间多出一丝鲜红的血痕。

他盯着那双眼睛,一字字重复道:“你不是叶云溪。”

‘叶云溪’捂着脖子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宁霜尘真的会对他出手,须臾之后,突地发出一声刺耳的狞笑,整张脸跟着扭曲起来。

与此同时,桃花林陡生异象,狂风卷起地上的花瓣和沙石,在二人边缘形成一道巨大猛烈的旋风。

镜子外,叶云溪刚舒了口气,紧接着便看到宁霜尘和傀儡幻影再度交锋,傀儡幻影已经完全暴露了真身,露出一张阴鸷可怖的脸来。

什么情况?

不是只要识破幻影,幻象便能自行破解吗?

可看镜中的景象,似乎幻象仍在继续。

难道还需要除掉傀儡幻影才行?

眼看傀儡幻影朝着宁霜尘步步紧逼,出手全是杀招,叶云溪不禁手心捏了把冷汗。

若是换在往常,他根本不会为此担忧,毕竟宁霜尘可是霜华宗少宗主,哪怕对上高灵阶的妖兽也是绰绰有余。

可现在他们都没了修为,也无法器可用,只能靠着手中的佩剑与对方缠斗。

剑光交织,桃花散落,满地花瓣随风而舞。

面对宁霜尘的不停闪躲,傀儡幻影反而紧追不舍,招招直取命脉,他虽暴露了真身,出手的剑招仍和叶云溪一模一样。

宁霜尘从容不迫应对着,将它引至旋风边缘,在傀儡幻影一味进攻之时,反身一闪,趁其不备,攻其破绽,锋利的剑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破对方的喉咙。

傀儡幻影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宁霜尘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孔,随后刷地拔出长剑,一脚将傀儡幻影踹入了旋风之中。

这一瞬,风停了,飞舞的花也停了。

时间仿佛骤然静止。

看到日晷上的阴影停在了最后一刻,叶云溪这时才完全松了口气。

幻象终于破解了。

伴随着傀儡幻影魂飞魄散,周围的景物开始渐渐消失,镜面‘咔嚓’一声轻响,转瞬间裂成一块块碎片。

两边的世界重新融合在了一起。

结界退去,脚下的湖水变回平地,四面的虚空变回洞壁,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洞府。

叶云溪环顾了一遍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变化,最后将目光投向站在他对面的宁霜尘。

宁霜尘也看着他。

哪怕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经过了傀儡幻影之后,他也大概明白了,方才应是不知不觉进入了幻象中。

“奇怪。”叶云溪又打量了遍洞府,皱着眉道:“霁月前辈明明说幻象破解之后就会揭晓,怎么什么也没有……”

宁霜尘道:“什么?”

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霁月前辈应当便是霁月真君,又道:“你看到了霁月真君?”

叶云溪点点头:“嗯,我看到了他的神识。”

他接着将在幻象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霁月真君和他的对话,以及他在镜子里看见的所有景象。

说到宁霜尘背上傀儡幻影时,语气中透出几分嫌弃和不快。

叶云溪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连真假都分不出。”

真笨。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接着问道:“你最后是怎么识破的?”

那个傀儡幻影和他实在太像了,他虽然觉得宁霜尘笨,可换成他是宁霜尘,他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宁霜尘缓了缓道:“他想杀我。”

“嗯?”叶云溪没听明白,睨了眼他道:“想杀你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可是宿敌,不想杀了对方才奇怪吧。

若不是坠落崖底同处困境,他和宁霜尘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

宁霜尘听着这话,却是微敛了下眸色。

虽然他和叶云溪一直视彼此为敌,可也对彼此最为清楚。

他知道,叶云溪嘴上虽不饶人,脾气也很骄横,还动不动就冲他拔剑,但对他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杀意。

他只不过傲慢了点,娇气了点,到底还是个在万千宠爱中长大、涉世未深的小公子。

如果他们其中一人并非出身云岚宗或霜华宗,或许他们也可能成为朋友,或是……

便在他失神之时,满树合欢花忽然随风摇晃起来,如萤火般的微光自花蕊间飞出,汇聚成一道红色的光柱,直射向他们斜对面的洞壁。

没等来宁霜尘的回答,叶云溪的注意率先被那道红光吸引了过去。

“你看。”他的视线随着红光转向洞壁:“那是什么?”

话音甫落,红光陡然消失,洞壁上凭空出现了一扇石门,在他们的目光中,石门朝向两边缓缓打开。

离开的方法难道就在里面?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互相会意,默契地朝着石门走去。

通往里面的甬道并不长,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个偌大的房间,说是房间,更像一座供人歇息的寝殿。

寝殿分成了三个空间,一边是玉床,一边是浴池,另一边有点像茶室和书房,有茶盘,有几案,还有一列古朴的书架。

每个角落都有石灯,因此,不需要夜光石也能看清里面的场景。

进去之后,两人立在原地打量了一遍,然后才分别走向两边。

宁霜尘拂开纱幔,一边查看着浴池一边问道:“霁月前辈没再说别的?”

“没了。”叶云溪走到几案前,拿起上面的玉石看了看,回道:“他只说幻象破解之后,离开的方法就会揭晓,至于到底是什么,我还没问清楚,他就不见了。”

他能说的都说了,当然,除了‘有情人’三个字。

不知怎么,这三个字听起来总让他有些别扭。

宁霜尘若有所思地嗯了声:“那可能还需要我们自行摸索。”

若是真有这么简单,他们早就从崖底出去了。

叶云溪拿着玉石道:“应该就在这里面了。”

不然怎么会凭空出现一扇门,以及这么大一间寝殿。

手里的玉石触感温润,颜色清透,只是形状看起来有些奇特。

他有不少师兄师姐送的玉佩玉环,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叶云溪将玉石放回原位,说道:“这玉石的质地还不错。”

另一边的宁霜尘闻言扭头看过来,看到放在几案上的东西,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旋即收了眼,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

听见他的轻咳声,叶云溪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宁霜尘不露声色地摇了下头:“没、没事。”

叶云溪没注意到他脸上闪过的异色,只当宁霜尘是喉咙不太舒服,继续沿着几案看下去。

除了这张几案,书架旁还有一张,上面放着的东西却和书房一点儿都不相配。

叶云溪忍不住微蹙了下眉:“这都什么?”

第20章

鞭子、锁链、镣铐……

怎么像是地牢里用来审讯的东西?

难道这里关押过人?

叶云溪看不明白。

他发现宁霜尘正在悄悄盯着他看,回望过去,不解道:“看我干什么?”

宁霜尘摸摸鼻尖,移开眼去:“……没什么。”

叶云溪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将上面的东西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挨着放了回去,边放边道:“你那里有什么奇怪的吗?”

宁霜尘绕着浴池走了一圈,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刚说完,便发现屏风旁的浴架上搭着一件外袍,似雨后天青般的浅碧色,与绘着合欢花的屏风格格不入。

他顿了下,接着道:“有一件外袍,好像是你们云岚宗的。”

啊?

他们云岚宗的宗服?

叶云溪放下镣铐走过去。

果然看见屏风上搭了件浅碧色的外袍,颜色样式皆和他们宗门的宗服一模一样。

他现在穿的是宁霜尘的衣袍,洗干净的云岚宗宗服仍放在宁霜尘的储物袋里,能和他一样都穿这身外袍的人,只有来过这里的另一名云岚宗弟子。

叶云溪随即了然:“是那位同门前辈的。”

两人谁都没碰,宁霜尘又道:“你们宗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叶云溪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有不同之处,便能由此推断出那位同门前辈的身份。

可惜没有。

叶云溪摇了摇头。

他们云岚宗最是讲究一视同仁,是以上到各堂长老,下到入门弟子,所有人穿的宗服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身上的佩饰。

无法从这件外袍上得到更多信息,两人只得就此作罢,转而去查看别的地方。

叶云溪绕过浴架,走到屏风后,后面置有一张矮榻和矮几,矮几上放了许多装丹药用的玉瓶和装药膏用的瓷罐。

上面好像有字?

他刚朝玉瓶伸出手去,这时,宁霜尘冷不丁出现在了身后。

“那是风月宗弟子常用的合欢散,是他们专门用在炉鼎身上的。”宁霜尘倚靠着屏风,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和风月宗有关,包括你刚才碰过的玉……嗯,还有那些鞭子锁链……都是他们用来帮助修炼的。”

末了又添了句,“最好别碰。”

风月宗还能怎么修炼?

饶是叶云溪再怎么迟钝,此刻也从宁霜尘的话中反应了过来。

难怪那枚玉石的形状如此奇怪。

原来……原来是那种东西!

想到自己刚刚碰过,叶云溪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不仅碰过玉石,还碰过鞭子、锁链、镣铐……这些全部都被他碰过了。

反应过来的这一刻,叶云溪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双手给剁掉。

风月宗能有什么正经东西?

他还看得那么仔细!

啊啊啊啊!

宁霜尘仍靠在屏风旁,抱着双臂,看好戏般看着他涨红的脸。

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叶云溪脸上顿时又羞又恼,拧着眉凶巴巴地瞪去一眼。

看什么看?

一开始没见他说,到现在才来提醒,摆明了就是为了等着看他出糗!

宁霜尘实在是太可恶了!

叶云溪愤愤地扭回头去,一张脸从双颊红到了耳根,热意久久不散。

原本伸出去的手被他瞬间缩了回来,他微蜷了蜷指尖,佯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矮几上的玉瓶。

上面果然写有合欢散三个字。

还真是合欢散……

宁霜尘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不会连这些东西的用法都知道吧?!

太无耻了!

太下流了!

叶云溪在心里暗骂了十几句下流,从屏风后面出去,走过宁霜尘的身旁时,生怕碰上他似的,往旁边躲了下,十分刻意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他没敢在浴池旁多留,也没敢再去看书架边的几案,更不敢再随意去触碰寝殿里的任何东西。

最后,叶云溪把目光投向唯一没有查看过的玉床。

宁霜尘在他后面跟着走出浴池,他知道叶云溪被师兄师姐们保护得很好,极少下山,自然也没经历过什么世事,对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

但没想到他竟然……竟然这么单纯。

单纯到有点可爱。

他走过去,站到叶云溪的身侧,和他一起打量着那张纱幔垂落的玉床。

红色的薄纱层层叠叠,缀在玉床四周,像笼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轻烟,缥缈又迷幻。

宁霜尘看了一会儿,提议道:“试试?”

叶云溪仍有些生气,勉强搭理他:“试什么?”

宁霜尘补充道:“躺上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机关。”

叶云溪却是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情愿,上回在洞房幻象里发生的事,仍然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这要是让他和宁霜尘再亲一次……

思及此处,脑中便不由浮现出了他们亲吻的画面。

微凉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被按住的手腕……

不行!打死他都不会再和宁霜尘做这种事!

叶云溪眉头紧皱,神色略不自然道:“要试你自己试。”

他才不试!

说完,叶云溪转过身去,耳朵却止不住一阵发烫。

宁霜尘当然没办法一个人试,寝殿里的东西不管哪一样都是需要合力才能完成的。

他想,这应该才是霁月真君将他们引到此处的真正目的,也更符合他们风月宗的作风。

至于离开的方法……

看这样子,似乎也与此有关。

宁霜尘走至玉床的另一侧,视线掠过放在床头几案上的玉瓶,和刚才屏风后看见的那些差不多,都是风月宗弟子用以帮助修炼的药膏药散。

其中一个位置是空的。

宁霜尘看了看,沉吟道:“好像少了一个……”

叶云溪正在打量着寝殿的其他地方,没听清他说什么,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扭头问道:“什么?”

宁霜尘道:“这里少了个玉瓶。”

叶云溪随口回道:“可能被人拿走了吧。”

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不由神色微顿。

这里的东西就算被人拿走,也只能行那等风月之事,难道有人在这里……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偏偏宁霜尘在这时说道:“嗯,也是,可能有人拿去用了。”

叶云溪:“……”

倒也不必说出来。

可来过这里的人,除了他们,只有那两位留下提示的剑修前辈。

总不会是霁月真君本人。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那件浅碧色的云岚宗外袍,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只是不知这位前辈是男是女。

叶云溪清了下嗓子道:“现在怎么办?我们都找完了,这里好像并没有霁月前辈说的方法。”

可若是没有,又为什么会引他们来这里。

宁霜尘道:“还有一个地方。”

叶云溪忙问:“哪儿?”

宁霜尘挑眉看了眼玉床。

叶云溪瞬间会意,他就知道宁霜尘没安好心,眉头一蹙道:“不是说了吗,想试你自己试。”

见他眼神躲闪,宁霜尘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只是躺上去看看而已,又没什么,还是说……叶少宗主连这都不敢?”

他故意用了激将法,果然,叶云溪立马反驳:“谁不敢了?”

见这方法奏效,宁霜尘接着道:“你不会以为还要像上次那样吧?”

上次那样……

也就是在幻象里的洞房。

叶云溪闻言,立时耳廓一热,双颊泛起微红,支吾道:“我、我才没有!”

越是抗拒,似乎越是显得他心里有鬼。

他不耐烦道:“少说废话,要试就试。”

不就是躺一张床上吗,他不信宁霜尘真敢对他做什么。

真要这样,他就……他就……

一时没想出来到底该怎么做,叶云溪反过去催促他:“还站那儿干什么,上去啊。”

这激将法果真好用。

宁霜尘勾唇应了句好。

他掀开衣摆先上了床,叶云溪犹豫了片刻,也在他后面躺了上去。

经过上一次的接触,叶云溪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直挺挺地躺在玉床边缘,浑身似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躺了一会儿也没动静,他的耐心开始逐渐消失,甚至怀疑宁霜尘又在故意捉弄他。

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叶云溪腾地坐起身来:“不试了!”

他才不给宁霜尘捉弄他的机会。

刚要下床,突然一阵机括声响起,似乎来自床底,他愣了一下,低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还没来得及回神,玉床忽地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下一瞬,叶云溪直接和宁霜尘从床上掉了下去。

第21章

这一次,他们掉落的地方并不深,两人并没有因此陷入昏迷。

叶云溪甚至感觉地上软软的,像铺了一层毛绒绒的地毯。

低头一看,才发现他正趴在宁霜尘的怀里。

视线交汇,叶云溪登时一怔,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

两人抖了抖衣袍,站定之后,慢慢扭头环顾四周。

这里好像是寝殿下的一间密室,抬头还能看见他们掉下来的那张玉床,四周是整面墙的书架,每一个格子里都整齐摆放着书卷。

其中一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有一棵合欢树,树下倚靠着一个姿态妩媚的美人,披着薄衫,香肩半露。

叶云溪连忙移开了眼。

宁霜尘扬眉道:“我没说错吧,这里还有一个地方。”

歪打正着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叶云溪抬了下下巴,轻轻哼了一声。

不过,此地看起来确实更像存放重要之物的地方。

有了前面的教训,叶云溪没再轻易触碰密室里的各种东西,他可不想再拿着什么玉石被宁霜尘看笑话。

密室里燃着长年不灭的油灯,他们沿着书墙一面面看过去,几乎每个格子都装满了书卷,满满当当。

想不到霁月真君竟是个喜欢收藏书卷、爱好看书的人。

这倒是让叶云溪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风月宗的弟子大多都不正经,满脑子都是那些风月之事。

这间密室和上面的寝殿简直天差地别。

叶云溪正专注地看着,这时,身旁的宁霜尘冷不丁说道:“地上有脚印。”

嗯?脚印?

叶云溪闻言转过身去,只见宁霜尘从旁边拿了盏油灯,正半蹲着身查看着地面。

许是很久无人打扫,地砖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隐约可从上面看出几双脚印。

有两双。

也就是说,不是一个人的,是两个人的。

宁霜尘抬了下眼道:“你踩上右边的脚印看看。”

叶云溪一脸警觉:“干什么?”

宁霜尘耐心解释:“看一下脚印的大小。”

见他少见地露出认真的神色,叶云溪虽然不解,仍是照他的话轻轻踩了上去。

这双脚印的主人和他的脚大小差不多。

宁霜尘思忖须臾,做出判断:“这双脚印是男人的。”

叶云溪道:“那又怎么了?”

宁霜尘接着道:“另一双也是。”

叶云溪道:“你怎么知道?”

宁霜尘道:“我试过了。”

叶云溪哦了声。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都是男人又怎么样?这也只能说明,有两个男人来过这里。

等等,两个男人……

念及此处,叶云溪蓦地一顿,忽然想起了和他们一样误入禁地的两位剑修前辈。

这么说来……他们都是男的?

那他们还……

不对……

叶云溪完全愣住,满脸不可置信。

男人和男人也能做那种事???

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男人怎么可能和男人做那种事……

这……能舒服吗?

叶云溪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谁说东西不见了就是被拿去用了?

说不定……说不定只是单纯拿去玩了呢?

虽然这个理由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叶云溪还是不敢相信,抿了下唇,吞吞吐吐道:“那、那也不能确定真是男人,没准儿是女子呢,这脚印也说不了什么。”

“不是女子。”宁霜尘看了眼他,十分肯定道:“那件外袍女子穿不了,而且,这脚印上有你们云岚宗的云纹。”

这么来看,确实和宁霜尘推测的一样。

但叶云溪仍是觉得怪怪的:“可他们两个男人……”

宁霜尘抬眸,反问道:“两个男人怎么了?”

叶云溪皱了皱眉,顿了下,忍不住说出了口:“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奇怪?宁霜尘不解地看过去,打量了一眼他。

“你不会以为他们发生了什么吧?”他眯了下眸子,似是猜到了叶云溪在想什么,顿了片刻后,故作恍然道:“原来叶少宗主在想这种事。”

叶云溪脸色腾地一红:“我、我才没有,明明是你说的……”

“我说什么?”宁霜尘看着他,佯装努力地回忆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我可什么都没说。”

叶云溪被他的话噎住:“你……”

明明就是这人说的,说什么那个玉瓶被人拿去用了,才害得他胡思乱想。

这会儿却在这里不认账!

宁霜尘真是太无耻了!

既无耻又可恶!

可他偏偏又不能说什么,说了反而显得他真在想那种事一样。

叶云溪只得狠狠甩了下衣袖。

宁霜尘端着油灯站起身,接着言归正传,继续道:“不过,他们既然能从这里出去,肯定找到了离开此处的方法,我们找找吧。”

叶云溪仍板着脸,没好气地反问:“怎么找?”

宁霜尘缓了缓吐出两个字:“脚印。”

叶云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地上有脚印,说明那两位剑修前辈也在这间密室查看过,那么只要跟着这些脚印走,他们就能找到离开的方法了。

“那就找吧。”叶云溪勉强缓下脸色,并理直气壮安排道:“你去那边,我去这边。”

他暂时不想和宁霜尘走在一起。

两人于是开始分头行动。

叶云溪也去拿了盏油灯,循着地砖上的脚印,一步步走向旁边的墙壁。

脚印在一排书架前停下,他也跟着止住了脚,端着油灯抬头看向装满书卷的格子。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灰尘气味,叶云溪蹙着眉揉了下鼻子,视线落在其中一个格子上。

里面的书卷好像被人拿出来看过,放回去的位置和其他书卷不太一样。

叶云溪看了一会儿,把油灯放在一边,探手将那卷被人碰过的书卷从格子里取出来。

书卷用绘着合欢花的锦布做包首,卷身系着一条红色的扎带,上端的引首写了一行小字,看着像是书卷的卷名。

只是这卷名……

叶云溪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喃喃念道:“仙尊和魔尊的七天七夜……”

好奇怪的名字。

这些书卷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于是又取出其他书卷看了一遍,所有书卷的卷名都很长,什么《被藤蔓攻缠上后逃不掉了》、《我死后仙君追悔莫及》、《掉入崖底的我揣上了龙蛋》……

这……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叶云溪展开其中一卷书卷看了眼,看见里面的内容,神色顿时一变,双颊立时染上绯红。

没有问题才怪!

这些全都是修仙界的禁书!

亏他还以为霁月真君勤奋好学,才会收集这么多藏书,原来、原来全是……

是他看走眼了。

风月宗的人果然都不正经!

叶云溪正锁着眉,忽在这时,耳边冷不防传来宁霜尘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叶云溪登时被他吓了一跳,收回神来,慌慌忙忙合上手里的书卷。

回头一看,宁霜尘正端着油灯站在他的身后。

也不知道上面的画有没有被他看到。

没错,这书卷上竟然还有画!

至于画的是什么,叶云溪没去细看,隐约好像是两名交颈而卧的男子。

他红着脸支吾着回:“没、没什么。”

宁霜尘却是将他的所有动作收入眼底,淡淡哦了一声,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似转移话题般,叶云溪反过去问他:“你找完了?”

宁霜尘点头:“找完了。”

便在叶云溪松懈之时,手里的书卷忽地一空,被宁霜尘探手抢了过去。

他不由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抬头看时,对方已经展开了书卷,刚好是他方才看见的那幅画。!!!

叶云溪连忙伸手去抢,却不料对方早有防备,迅速侧身往后一避。

宁霜尘低眸看了眼书卷,缓缓掀起眼皮打量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来叶少宗主喜欢看这种。”

叶云溪本就脸上微热,闻言双颊更是红到了耳根,一脸怒意驳道:“谁喜欢了!我才不喜欢!”

他瞪着宁霜尘的脸,把话噎回去:“我看你才喜欢吧。”

谁知宁霜尘竟厚着脸皮应了句:“还行。”

叶云溪立时顿住:“你……”

他就知道,宁霜尘这人无耻又下流!

连、连这种书都看得下去!

明明是宁霜尘自己承认,叶云溪却无端红了耳朵。

宁霜尘拿着书卷,仅扫了一眼,便又重新合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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